他总是干脆，乔阳笑了笑，岔开话题，“明天一早就要启程，早点睡吧。”
“嗯……你不想知道她说……”
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乔阳走的决绝，郁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。
低低呢喃一声，“我不想她打扰你来着。”
后半夜，下起了雨。
一路泥泞，他们离京的路走的多少有些狼狈。
没有送行，没有不舍，只有宫里派来护送的百十来人，押送一般随他们一同离京。
城墙上，江云霜身着狐皮大氅，目送他们离开。
她嘴角牵着一抹笑，“阿钦啊，苦难要开始了。你珍之如命乔阳，能陪你几时呢？”
“小姐，京外山匪已经联系上了。”
“让他们务必伺候好平宁王夫妇吧。”
“是。”
————
车行到下午，循着东风的雨成了飘飘扬扬的雪。
开始还只是小小的一点，天将黑的时候，竟洋洋洒洒成了大雪。
清明过了半月，已是三月光景。
反常的天气，与小说中一般无二。
乔阳在驿站外站了片刻，还是咬牙冲进了漫天纷飞的大雪中。
“跑慢点。”
郁钦在身后唤她。
乔阳笑着回头，她是命运的弃子，既定人生的提线木偶，拥有着上帝视角却又不得不按部就班。
对于生的无力感，她更庆幸于自己依恋死的归属感。
郁钦伏在江勉背上，朝雪里疯跑的乔阳说了声，“进屋。”
“王爷。”
她娇声唤了一句，“我若随这雪消失了，王爷会想我吗？”
“胡说，快进屋。”
乔阳粲然一笑，跟进屋去安置。
晚饭吃的很简单，又一路奔波，一众人早早便都歇下了。
雪越下越大，乔阳被冻醒的时候，外面黑漆漆的，窗棂上映着一些红光。
她摸了火折子披了大氅从榻上下来，屋里的炭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
乔阳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的肩膀一抖，才笑着对床上的郁钦道，“火灭了，我去要点炭来。”
“几时了？”
“三更天吧？”乔阳看了看外面，窗棂上映出的红越来越亮。
“或许是四更？”
她自言自语，伸手去拉门栓。
门栓似乎拴的有些紧，拉了几下没拉动。
烧柴的味道从外面传来。
她嗅了嗅，扭头问郁钦，“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？”
“什么味道？”
“烤红薯。”
乔阳笑了笑，觉得自己想多了。这大半夜的，谁会没事干烤红薯吃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门怎么打不开了？”
乔阳朝着门踢了两脚，见门还是没有松动的意思。
烧柴的味道越来越大，乔阳被呛的迷了眼。
“着火了？”
她木讷地说了一句，再看窗外，猛地回过神来，忙不迭跑到床边，抓起大氅披在郁钦身上。
不由分说将他背到轮椅上推到门口。
然后，转身抄了一把椅子，猛的朝房门砸了几下。
房门打开，院外已经火光冲天，院中几处堆着柴火的地方都已经燃烧起来。
“着火了！着火了！”
她叫着，耳边嗡嗡作响，什么也听不见，只看见许多人从屋里出来，闹哄哄的开始救火。
雪纷纷扬扬的，乔阳不知道她是怎么凭着一己之力将郁钦推到院中的。只知道，她跑出院外的时候，行李已经烧的火光冲天，救不下来了。
原本在外面守夜的江勉现在不知所踪。
一阵后怕，她折回院中。
“王爷......行李都......”
开了口，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出不声音。竟是一时急火攻心了。
郁钦勉强能听到乔阳发出气声，伸手拉住她要跑去救火的手，“人没事就行，你站着，别动。”
被他拉着，乔阳才木木地站定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她摇头，眼泪吧嗒掉了一颗。
接着，便是一颗接一颗。
她发不出声音来，气的眼泪不停的掉，俯身在郁钦耳边说，“江勉不见了。”
“他没事，你别着急。”
郁钦扭头，一张泪流满面的小脸近在咫尺。眼睛鼻子通红，整个人还在不自觉的发抖。
他伸手，将人拥进自己怀里，“没事，都会过去的。”
方才还只是因为说不出话生气的小姑娘被这么一扯，脑袋结结实实砸在他肩头上，毛茸茸的，有些暖。
“嘶……”
乔阳的脑袋被撞的七荤八素，抬起来的时候，眼睛里都冒星星。
就在此时，门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。
“马跑了！”
“马跑了！”
……
叫声此起彼伏，乔阳闻声跑出院去，一闷棍子砸过来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雪夜之中，几匹马踉踉跄跄地在山道上跛行。
“诶呦。”
一声惊呼，一个汉子从马上跳下来，干脆牵着马往山上走，“大哥，这娘们儿还非得今日截回来么？”
“少废话。”
为首的汉子哈出一口气在手心里，随即搓了搓手，吩咐后面的跟上。
随后，他看了一眼队伍最后面的马。上面驮着一个女人吗，慢慢悠悠跟着队伍。
五百两，劫个娘们儿回山寨。
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，他怎么可能不接着。
他们山寨的汉子们缺的就是女人，打光棍儿的无数，下山抢还来不及，送上门，他乐意笑纳。
正想着，忽听一声哀戚的马鸣。
循声去找，就见驮着女人的马坠下坡去，女人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，只剩下马跌落在山涧中哀鸣。
“大哥，娘们儿丢了，要去捡回来么？”
汉子啐了一口，“捡什么捡，那么深的坡，掉下去就是个死。”
“长得到是挺好看，可惜了。”
“呸，赶路。”
雪下了一夜，驿站门口杂乱的脚印早已将门前的雪踏的泥泞不堪。
天光大亮，瞧着比平日还要亮上几分。
驿站的官员垂手在院中站了一排，战战兢兢没人抬头。
“昨夜失火原因可查到了？”
江勉站在台阶上，俯视着下面的一干众人。
樱桃和石榴在旁边小声抽泣，低低的，倒也不叫人生厌。
“是厨房做饭的火星子引燃了外面的柴堆。”
驿丞站出来，如是回禀。
江勉的目光越过敞开的大门，投向外面站着的一百护卫。
继而冷笑一声，转身走进屋里。
人才进屋，院里窃窃私语的声音便瞬间起来。
“大人是不信么？”
“这事怎么办？”
......
江勉关上房门，将那些窃窃私语拍在门外。
他走进内室，垂着脑袋，“主子，是属下失职。”
“传信回宫，本王遇刺。”
郁钦侧目看了江勉一眼，“王妃失踪的事不得外传。”
“是。”
乔阳昨日在雪中说的话言犹在耳，竟是一语成谶。
没来由的，他怕了，在江勉走出门之前叫住他，“请调军队平匪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