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小姐,二爷请您去书房一趟。”
燕玉情还在细细体悟飞花劲气玄妙,忽有脚步从身后小径踏来。
她裙角飞扬如火,转身之际,问情伞已被纤纤素手立执手中。
恰在薄雪飘落时,顺着伞缘抬起的轨迹,露出一张风情潋滟的脸。
待得一袭红裙转过月门不见,前来通传的人,
依旧呆呆立在原地,魂魄已失。
燕玉情款步行至书房,正欲叩门,
听见屋中有外人声音,顺手便以红裙系带中夹藏的轻纱遮面。
不待她叩门,屋内霍英便大着嗓门道:“小情儿快进来。”
燕玉情推门而入。
屋中沉香味浓,气氛有些微妙。
燕卫国端坐上首,右侧并非霍英,是个年约三十,相貌俊秀,腹部略有赘肉的男人。
燕传则坐在霍英身旁,见她进门,竟一言不发。
燕玉情心思何等玲珑珠玉,见此情形已知来人身份绝不一般。
她眼中未见波澜,依次向燕卫国、霍英和燕传行了一礼。
“这位是云京沈家四爷,沈季云。”
“照理来说和你父亲平辈,你该唤一声沈叔叔。”
燕卫国掌尖偏向身侧男子,目光和燕玉情轻轻一触,十分凝重。
“玉情见过沈叔。”
燕玉情读懂他眸中那分凝重,郑重欠身一礼。
她言语声清冷疏离,保持着尊重的同时,也毫无谄媚讨好之意。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沈季云居然并未回应,反而用一种很震撼的目光死死盯着她。
燕玉情视线转到燕卫国脸上,眼中情绪莫名。
“咳……”
燕卫国也察觉到不对劲,他还是低估了燕玉情的风华,哪怕以轻纱覆面,
仅仅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便连云京沈家人,都被其容颜所摄。
燕卫国轻咳一声,刚想岔开话题,沈季云就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。
他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燕玉情,只觉春华凝脂,秋声玉露,尽皆系于一人。
眼中那一袭红裙哪里是衣裙,而是点燃他爱欲的火。
“燕水有鱼名琉璃,燕家有女神仙妃。”
沈季云从上首抬步走向燕玉情,边走边出言感慨。
他声音矜持儒雅,深处却藏着一丝化不开的霸道。
“我倒是燕山人眼界浅薄,不料这穷乡僻壤,竟也孕育出一只真鸾凤。”
“白雪不开春已降,芳华未露吾失声。”
他不作沉吟,随口占了句诗。
燕卫国苍劲有力的手猛然抓紧桌角,霍英猛地站起身,眼中勃然大怒。
燕玉情眼底泛起一丝厌恶,奈何她眼若桃花,喜怒在眼中都是盈盈波光流转。
沈季云离得近了,更是嗅到一股时而清泠,时而浓郁的香气,
他喉头微动,抬起右手伸向燕玉情的脸。
“玉情贤侄女,我不是旁人,你又何必见外。”
“不若让叔叔开开眼界,一睹神仙妃子真容,倘若真个倾国倾城。”
“等我回了云京,好好替你说一门亲事。”
他作势去揭燕玉情的面纱。
“沈家鼠辈,你敢!”
霍英劲气流转,四肢鼓涨,伴着一声怒喝,脚下地砖已碎裂开来。
燕传插不上话,也没太深的武功,只能看着场中瞬息生变的局势干着急。
沈家的确势大,可沈季云今日作为,已称得上骑在燕家头上拉屎,
燕卫国心中即便有再多权衡计较,事已至此,也只能愤而出手。
身前,脑后,一拳一掌近乎齐至。
沈季云衣衫被拳掌劲气牵拉的前后摆荡,视线中霍英气血奔涌,殷红的手掌热浪升腾,
似有开山裂石般威势,他眼中垂涎与贪婪敛去,化为一丝戏谑。
“病虎未病,霍英未老。”
“虎威拳,迷踪掌,一门双暗劲。”
“想不到在小小燕山,也有高手。”
他声音云淡风轻,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,独独高手二字给了重音。
霍英脑子转的没那么快,燕玉情眸中星光闪烁,瞬息推断出沈季云掀她面纱是假,
另有所图是真,图的便是燕家动手。
“云生。”
沈季云脚步未动,在拳掌临身之际,左右手分别以拳对拳,以掌对掌,
他衣袖轰然炸开,一缕气劲传递至拳掌之中。
燕卫国一脸惊骇,只觉拳头上传来一股莫大吸力,令他收放皆难。
体内的暗劲,也如渗进了棉花中,再没了对付寻常武者无孔不入的霸道特质。
霍英掌心犹如普通人贴在烧红的烙铁上,不过刹那,已经冒出缕缕烟气。
他脸上愤慨都没散却,就被难以置信四个字全部占据。
“云涌。”
沈季云嘴角轻扬,气劲冲破身体关隘,以拳掌为宣泄口,喷薄而出。
三人拳掌连接处的空气有一刹那的扭曲,紧接着就爆发开来,掀起一阵狂风。
霍英与燕卫国二人,如用身体压住了一枚巨大弹簧,待得力竭,
就被反作用力,毫不留情的弹射出去。
嘭嘭——
毫无间隙的撞击声同时响起。
燕卫国将上首茶台撞得砰然碎裂,七零八落的木茬将他衣衫划破,身体多处渗血。
他躺在地面,四肢奋力弹动,挣扎了数次都没成功起身。
霍英倒飞出去之际,燕传伸手想接,
若非燕玉情见势不妙,用伞身将父亲甩到了一旁,
怕是燕家二爷此刻的伤,比瘫坐在地,背靠着裂开墙壁,嘴角血流不止的霍英更甚。
燕玉情目光先后扫过三人,心中急迫,面上却未表露分毫。
她默不作声的紧握住伞柄,望着先后重伤二人,气息都不曾凌乱的沈季云,
暗暗思索着对策。
沈季云望着那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,儒雅一笑。
“正如三位猜测的一样。”
“吾沈家季云,六岁习武,时年三十有四,二十八年雨雪风霜不怠。”
“侥幸踏入化劲。”
霍英目光越过屋中二人,遥遥跟翻身半趴在地面的燕卫国对视着,
眼中尽是苦涩和凄凉。
二十八年入化劲,是何等令人自惭形秽的天资风采。
落败是必然,可败于一位宗师之手未死已是奇迹,今日败于第二位宗师,
还能留下一条性命,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。
沈季云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,霍英和燕卫国五味杂陈的表情不出所料,
令他感到奇怪的,是燕玉情。
他察觉不到丝毫敬畏,就仿佛这位神仙妃子,对他展露出的力量并非那样在意。
沈季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令他心旌摇曳的一袭红裙,再一次抬步靠近。
燕玉情毫无惧意的与他对视,执伞寸步不退。
她心中已有计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