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的这个人，到底做了多大的坏事？”
昏暗的楼道里贴满了五花八门的小广告，稀碎的玻璃窗结着几道歪歪扭扭的蜘蛛网。
爬在破旧不堪的回形楼梯上，洛可不禁屡屡侧身望向背后跟着的恶魔。
无论是衣着还是身影几乎都能隐没于这暗黑的环境，唯独那张白到发光的脸，与四周格格不入。
凤眼轻抬，君陌尧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凭借一人之力，害死了上万人，你说他算不算罪大恶极。”
“上万人？！”饶是没有情绪的洛可，双眼也不禁睁大，“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？”
在这个时代，除了宣布战争的独裁者之外，洛可想不到更好的解释。
“当然可能，人类的邪念和恶魔相比有过之而不及。”君陌尧不屑道，”但这家伙选得是最畏首畏尾的一种……或许，你有听说过Guardian Angel？”
“守护天使？”
自从失忆之后，洛可对天使的认知全数来自于系统，她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。
而在几秒的延迟之后，破碎的系统画面终于弹出了解释的关键词。
【系统：呼吸机】
“呼吸机？”她不由读了出来。
“没错，是几年前风靡一时的智能呼吸机，可以让哮喘患者在家就能吸氧，减少重症病发率，据说还有什么治疗失眠，提高肺活量的功能，人手必备一台，就和守护天使一样可以守护健康。”
说完君陌尧冷哼了一声，和健康扯上关系的生意总能有无数噱头，但偏偏他对此毫无兴趣。
“那，应该是一个好东西呀！”洛可不假思索道，“怎么可能会害人呢？”
“本意或许是好的，但一旦牵扯利益便会有……罢了，你先敲门，找到那人让他亲口和你解释。”
他们已经爬到了顶楼，面前是一扇结满铁锈的栏门。洛可迟疑了一下，硬是用手钻进了栏杆里，轻轻敲了敲里面的木门。
咚、咚——
“您好，请问有人在吗？”
出自天使之口的柔声细语在无人的楼道里传来了几声回响，尽数消散之后又是一阵无言的寂静。
洛可转头看向君陌尧，“好像，没有人诶？”
“……”
君陌尧无语地翻了个白眼，她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贫民区，即便是上门推销的也不会把门敲得那么轻。
干脆没有理她，君陌尧抬起锃亮的黑色皮鞋，毫无征兆地踹了一脚铁门。
哐的一声巨响，瞬间惊起了窗边的几只小鸟。
“张德守，开门！我知道你在里面！”
洛可张了张嘴，不知该如何形容恶魔粗暴的行为。
正要开口相劝，铁门竟被踢歪了一个边角颤悠悠地落到了一边，等洛可反应过来时，君陌尧已经在踹里面那一层木门了。
“君陌尧，你这样是私闯民宅，会被……”
话音刚落，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，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……年轻人？！
“张德守？”恶魔挑眉。
男人点了点头，一张淳朴的脸并没有太多的褶子，看上去至多四十来岁。
洛可恭敬地点了个头，随即便开始了惯例的道歉。
“您好，张先生。不好意思，我们刚刚不小心弄坏了你的铁门……”
君陌尧打断了天使毫无意义的客套，一脚就迈进了张德守的屋子，“张德守，我有事找你确认，先进来说话。”
那霸道的语气就好像是和自己手下说话一样，洛可再度失言，只好跟在君陌尧的后面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张德守的家。
被生人闯入，张德守的脸上却不见什么惊恐，竟是淡然地对洛可笑了笑，浅浅的笑纹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和善。
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罪大恶极之人，洛可不由想到，而系统却在此刻给到了解读对方情绪的关键词。
【系统：解脱】
解脱？那果然……还是有些什么的吧。
洛可深吸了一口气，澄亮的目光不由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。
这是一间30来平米的一室户，厨房餐厅连着起居的卧室。
房间不算很大却被人收拾得非常整洁，唯独例外的是那80公分不到的写字台区域。
电脑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，桌面上摊着横七竖八的笔记本，剪刀和水笔，闪烁着蓝色背光屏幕显映着一长串复杂的代码。
更醒目的，是屏幕上方的便签墙，五颜六色的贴条夹杂着几张被特别标注过的剪报，Guardian Angel是洛可一眼便看到的标题。
“看来，你自己都准备好了。”君陌尧扫了一眼墙上的信息，居高临下地看着端来茶水的老实男人，“所以，当年Guardian Angel出事的幕后黑手果然是你。”
守护天使原来出事了？洛可一愣，赶紧去问系统。
【系统：医疗事故】
张德守叹了一声，将无人接手的茶杯全数放到了一边，嘴巴张了又张，终是第一次发了声。
“没错，是我。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……”
五年前。
工科毕业的张德守，带着自己的研发作品加入了一家科创公司，那便是Guardian Angel智能呼吸机的雏形。
老板特别重用他，刚毕业就给了他产品经理的高薪职位。
在为产品取名的时候也沿用了他的名字，还花钱让他去海外培训，重点研习智能医疗方面的知识。
谁知从海外回国之后，张德守发现老板居然把他的技术申请了公司的发明专利，发明人那一栏里也只有老板一个人的名字。
他当然气愤不已，直接找老板算账。可初出茅庐的青年，哪能是商业大佬的对手。
结果老板全数否认了张德守个人研发产品的事实，还把他降职调去了软件研发。
创造守护天使的本意，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哮喘患者得到更便捷的治疗。
想到自己的产品至少能被人喜爱，张德守忍住了心头的不满，在研发部里继续用软件维护产品的运行。
Guardian Angel名声崛起，老板不仅成了智慧医疗的引领者，也成了哮喘患者眼里的救世主。
而张德守的心念，却在加班到漫无天日的研发部里一夜一夜，不停崩溃。
直到某个失眠的晚上，张德守在短视频刷到了老板自命不凡的访谈，一个奇怪念头突然间钻进了他的脑海。
什么引领者？什么救世主？他要让老板成为人人唾弃的杀人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