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花少女的秋千
“三桥町，是这里吗？”
从米国赶到东京的兰登书屋主编希克，手里握着那封模糊了地址和姓名的信，站在街道口四下环顾。
岛国城市中的町，规模相当于镇一级大小面积的生活区域，在乡下更为独立，而在城市里只是一块区域的代名词，并不算行政单位。
三桥町位于品川区，有几条横贯的街道和数百户人家，如果一家一家找的话，那位佚名的作家可不好找。
他来到东京已经小半个月了，才找到这处地方，看来还要花上一段时间了。
这时一辆白色的mx5轿车从他身边路过，开车的人正是渡边枫。
渡边枫的车上还有刚刚放假的浅仓真央，岛国高中生的寒假在十二月下旬到一月八号为止，真司叔和晴子阿姨要晚几天回去，提前几天离职的他先行一步，带着浅仓真央回茨城县的乡下老家。
东京到茨城县的距离并不远，开车几个小时就能抵达，副驾驶座上的浅仓真央戴上耳机听了一路的歌，渡边枫驾驶着mx5平稳地开到目的地，有了上次带宫叶瑶的经验，他不会在车上有其他人的时候展示车技了。
“驾驶(职业级)：12％。”
车子熄火之后，金手指跳出这几个小时驾驶的收获，熟练度从10％上涨到12％。
渡边枫打开金手指面板，很久没有查看金手指的属性了。
姓名：渡边枫
技能：剑道(职业)：71％
文学(专家)：69％
演技(专家)：32％
驾驶(职业)：12％
音乐(临时\/职业)：58％
摄影(业余)：29％
绘画(业余)：17％
任务：我行我上(通过音乐打动浅仓真央):剩余三天。
上次骑行之旅后，渡边枫的驾驶技能就突破进职业级，当下还剩的任务，就只有搞定浅仓真央了。
渡边枫试了快三个月，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，但始终无法通过音乐触动浅仓真央，他只觉得有些累了，索性回到没什么人的老家乡下，输了也影响低一点。
任务失败的惩罚是只穿短裤每天跑十公里，需要持续十天，他运动短裤都买好了，不知道如果不这样干的话，金手指会不会强行接管身体，完成这一惩罚。
他家和浅仓家都坐落在山脚，围着群山的民宅稀稀落落，本地以农业为生，主要靠种水稻和西瓜。
岛国的农业协会每年以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收购农民的农产品，将他们的收获农作物，特别是西瓜在城市里卖上高价谋利，好处是农民们的收入还算可以有保障，坏处是农协拿了利润大头，城市里的消费者往往要花大价钱买西瓜等农产品。
十二月份的冬季，稻田里已经只剩断开的稻杆，收获的季节已过，严冬将肆虐数月，直到来年春暖花开。
mx5停在窄路边，渡边枫避让开对面的皮卡车，车上的叼烟大叔扫过来一眼，眯起的眼睛顿时张开。
“小枫，从大城市回来了啊！你最近还上电视了，果然还是当名人了，大叔我没有看错，你小子生来就是要当人上人的。”
“加崎叔，村子里的学校也放假了吧？”
渡边枫扯开话题，这位大叔踩下刹车，挂上空挡开始聊天。
“噢，小学今年毕业了最后一批学生，没有新生了，教育局不久前刚把它关掉，以后的新生都要去七八公里外的地方上学。”
“你父亲的美术教师职位，据说本打算也调过去的，但他还是那么固执啊，现在闲在家，没事的时候会去看守村小学，跟提前退休一样。”
新世纪后，不仅是岛国，整个东亚的国家都出现了严重的少子化现象，渡边枫上村小学的时候，尚有上百名学生，到了小他七岁的浅仓真央上学时，就只剩下二三十个人，没想到现在一名学生都不剩了。
渡边枫去年回家的时候，那所小学的情况就不太妙，听到加崎叔的话后，倒也没太大触动，副驾驶上的浅仓真央偏过头，没有参与到聊天中的兴趣。
“这不是浅仓家的真央吗？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加崎叔注意到浅仓真央的存在，她只是应了一声，显得兴趣缺缺的样子。
故乡的一切景象，十几年都没什么变化，日复一日的衰败，年轻的人前往城市，仅剩下加崎叔这样的中年人和老年人还在种地，偶尔会看见一两个受不了大城市快节奏返乡的年轻人，但比例也太少了。
告别了熟人，渡边枫终于将车开到目的地，他家和浅仓家的老宅紧挨着，刚把车停稳，这问题少女就迫不及待地拎起包，从他身边离开，钻进自己家中。
渡边枫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青春期的叛逆少女相处，他背上从之前节目组顺过来的旅行包，推开了自家爬满灰败枯萎藤蔓的木门。
他的家，是两层的乡下一户建，有空旷的前院，曾经种满了鲜花，如今已然破败不堪，打理这个院子的母亲，在六年前因病去世，他这具身体的便宜父亲除了当小学的美术老师外，只会不断地绘画，没空去打理庭院。
渡边和也，二十多年前岛国绘画界的新星，经过一次重大打击后，心灰意冷之下，回到茨城县的老家不问世事。
回到家的渡边枫进入主屋，里面的墙上挂满了风景油画，风格却非大自然的原始之美，而是灰暗阴郁的破败景象，如果用一句流行词来概括的话，那便是克苏鲁末日风。
一株干枯的树，吊着垂头的人，潦草混乱的背景中，隐约浮现出未知的巨大生物轮廓。
这幅画的油墨还未干，应该是最近一两天才完成的，渡边和也每过一段时间，都会把家里放不下的画统一烧毁，他不想靠这个谋利，因此渡边家过了很长一段贫苦的日子。
乡下小学美术老师的工资可支撑不起颜料的成本，只有存款低到一定程度过活不下去了，这人才会营业性的画上两三幅正常的乡间风景画，委托一直有合作的画商托尼叔叔，一位意大利人转手卖出去。
渡边枫的母亲病重时，渡边和也反常的把自己关起来，创作了十几幅正常的画作换治疗费，但人力有时穷，画商托尼自掏腰包用三千万円重金支付的卖画钱，却救不了她的命。
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，终是遗憾地闭上眼睛，离开了人世。
从此后，本就自闭的渡边和也，更加的不问世事。
大概有专家初中期的水平吧？
本身仅有业余级画技的渡边枫，看出画作质量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，这幅风格阴暗诡异的画，格调很是奇特，要是遇上喜欢这类画的买家，一两千万円都能掏出来，便宜父亲渡边彻的水平这一年提升不小，有种质变的感觉。
“小枫，是伱吗？”
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，渡边枫回过头，比他稍微高上一些的中年男人满脸的胡须，穿着青色的牛仔背带裤，手上沾染着油画的颜料，正用一种欣喜又躲避的目光，注视着自己。
能诞生出渡边枫这种颜值的后代，渡边和也与他的妻子年轻时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俊男靓女，人到中年的渡边和也尽管看上去格外内向，外表不修边幅，也足以被贴上帅大叔的标签，有种饱经沧桑后的忧郁气质，破碎且美丽。
“嗯，画得更好了。”
渡边枫知道便宜父亲喜欢聊什么，指着他的新作评价着。
“我还有一幅画，还没有创作完，它…更好。”
内敛沉默的渡边和也没有大多数岛国男人的那股莫名的自大，哪怕面对家庭地位比自己低的儿子，也是轻声细语的。
他领着渡边枫来到自己的画室，这座房子最大的单间。
房间里摆满了画作，一半阴郁的末日，一半是自然的风景，看来这段时间，渡边彻渐渐恢复了不少，而在房间的中央，支起一幅画，盖着保护的白纱布。
“你母亲，年轻的时候，在我的记忆里是这个模样的。”
渡边和也走上前，轻轻地掀开画布，大尺寸的油画布上，一位头戴彩色鲜花桂冠的少女，荡漾在秋千架上。
她穿着洁白的纱裙，裙摆镂空着繁复的荆棘花纹，赤裸的脚踝上扣着银白的脚链装饰，再往上的小腿比例修长，任裙角掩盖住双膝，苗条纤细的腰肢系着丝带，随风飘扬而起。
画中的少女，上半身的部分只见轮廓，背景的天空与草地，也只完成了近半，只有那顶彩色的花冠，用白百合、紫罗兰、红玫瑰、粉茉莉、金雏菊缠绕绽放的它，鲜艳夺目无比，隐隐盖过了画的整体，形成不协调的反差感。
“这幅画以我现在的技术，是完不成了，只注重于局部的画，仅能算是半成品。”
渡边和也幽幽地说着，而渡边枫靠近这幅画后，金手指又叮地响了一声。
“任务‘花少女的秋千’触发，临时获得大师级画技一天，以大师级的质量完成专家中期水平的画作，成功后解除职业级绘画上限，失败则永久失去绘画技能。”
用一天时间完成它吗？
渡边枫的脑袋里顿时多出一大堆关于绘画的知识，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大师级的技能，所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。
自然界的光线在眼中有了截然不同的形态，色彩明暗的关系，物体轮廓的构造，要不是渡边枫异于常人的身体能抗得住，估计这些知识能瞬间将他挤晕过去。
“我来吧，我来完成它。”
扔下背后的旅行包，渡边枫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，从旁边的画具架上拿起调色盘和画笔，渡边和也被他推开，他落下第一笔。
那是脸部鼻子的线条，简约而浑然天成，像是精心计算了千万遍，看得渡边和也忘记了阻止渡边枫的动作。
丢勒的线条控制力，是大师级绘画技能的基础，渡边枫涂抹掉自己不满意的部分，重新细细地勾勒出感染力十足的线条，让同样坐在秋千上的花冠少女，哪怕没有颜色也显得栩栩如生。
提香的细腻色彩为线条增色，使整幅画的颜色明快而微妙，少女肌肤的纹理、白纱裙的褶皱明暗关系，都以一种完美至极的形态出现。
接着，自然是伦勃朗的光照进画中，金手指的大师级绘画能力可谓包罗万象，另一世界中最顶级的大师技巧，运用在此时的渡边枫手上，没有丝毫的衰减。
背景的天空与草地，被渡边枫用上莫奈的印象派特色，不同于人物的全体线条之精妙，景色中模糊了线条的存在，荡漾开靛蓝的天空与翠绿的草地，浑然一体，叫人惊叹。
当最后一笔完成时，天色也从下午来到了黎明之前，晨曦照进画室，站了一夜的渡边和也挤上前，凑近了细细端详了一遍油墨未干的画作，除了少女头上的花冠，这副画的其他部分，几乎完全是渡边枫创作的。
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流下，任何一个懂得绘画的人，看到这样的作品，也会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，更何况画中少女的脸，恬静而忧雅，带着快乐与一丝忧伤，和他的妻子年轻时一模一样。
“她叫什么名字？”
渡边和也问向渡边枫，这画的名字应该由创作者命名。
“花少女的秋千，送你了，父亲。”
渡边枫放下画具，伸了伸腰，耳边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，职业级画技的上限成功解锁，大师级的绘画技能被收回。
小枫他从小就不爱画画，上高中的时候加入的也是剑道部，这技巧是怎么练出来的？
渡边和也不解地想着，在他看来，掌握这种画技的人，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。
线条、色彩、光线、意境，无一不是顶尖大师的水准，哪怕是七八十岁的全职画师，能掌握一项都能称得上大师了，同时拥有两项的人，在历史上也绝对不超过三位。
而他用一夜时间，亲眼目睹了意外发生，二十多岁从小未经苦练的年轻人，用近乎炫技的方式，在画布上创造了奇迹。
要不要告诉托尼呢？
渡边和也掏出手机，犹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