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璃的手指在控制台的光滑面板上快速滑动,接入的能量棒和“星尘”晶体散发出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波动,屏幕上各项参数开始迅速攀升。安全屋内应急照明的光芒都似乎明亮了一瞬。外面的撞击和嘶吼声依旧清晰,但有了这临时强化的防御,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。
伤员被重新安置到更稳妥的位置,刘婶和夜枭加紧处理伤势,尤其是大壮,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,但高强度的战斗和之前的重伤让他依旧虚弱。老疤和瘦猴则带着还能动的人,迅速清点剩余的武器弹药,修复损坏的掩体,并将冰璃带来的部分标准能量棒分配给几处关键的防御点。
李信和冰璃则来到了安全屋相对僻静的一角。
“二十分钟。”冰璃看着控制台上跳动的倒计时,声音依旧清冷,“之后,除非有新的、更强大的能源补充,否则能量场会崩溃。外面的污染体虽然会被暂时击退或混乱,但‘熔火之心’的异常活性不降,它们只会越来越多,越来越强。”
“你提到‘北极星’有离开的方法。”李信直奔主题,熔金眼眸紧盯着对方,“代价是什么?什么条件?”
冰璃没有立刻回答,她从腰间的战术包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、厚度如同硬币、表面流转着淡淡银色光泽的金属薄片。她将薄片贴在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。
嗡……
薄片表面浮现出一幅极其清晰、细节丰富的动态三维地图。地图的中心是他们所在的区域,标注着“Ω-7次级泄漏点(体育馆)”。而以这里为中心,向四周辐射出大片被标注为“重度污染区”、“能量乱流带”、“未知高威胁区域”的暗红色和深黑色区域,几乎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所有范围。
然而,在地图的东北方向,大约三百公里外,一个醒目的蓝色光点在持续闪烁,标注着“北极星庇护所-前进基地‘哨站-γ’”。从“哨站-γ”再向东北,更遥远的地方,隐约能看到一片被淡蓝色光芒笼罩的区域,标记着“北极星核心区(准入权限:绝密)”。
一条极其曲折、由无数细小的绿色线段和节点构成的“路径”,如同蛛网般在地图上蔓延,连接着体育馆区域和“哨站-γ”。路径大部分穿行在暗红色的污染区中,许多节点闪烁着警告的黄光或红光,旁边标注着诸如“变异体巢穴”、“能量风暴频发”、“地形复杂\/易塌陷”等字样。
“这就是离开的‘路’。”冰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,“或者说,理论上可行的撤离路线。由我们‘北极星’的侦察队和先遣者用生命探索和标注出来。但即使是这条‘相对安全’的路线,穿越三百公里的重度污染区,以你们现在的人员构成、装备水平和整体状态……”她摇了摇头,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——死亡率会高得可怕。
“北极星只接收有价值的幸存者。”冰璃继续道,语气变得公事公办,“技术人才、强大的觉醒者或‘火种’继承者、拥有特殊知识或资源者。普通人在庇护所内只能从事最基础、最危险的工作,换取勉强糊口的生存配额。而且,进入庇护所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和隔离期,确保没有携带深度污染或……不稳定的意识形态。”
她的话像一盆冷水,浇在了刚刚因看到“希望”而升起一丝热切的人心头。苛刻的准入条件,危险的旅途,以及进入后可能面临的严苛生存环境……这“生路”,看起来并不比死守地下回廊轻松多少。
“你们……会提供护送吗?或者援助?”瘦猴忍不住问道,他想到那些虚弱的伤员和妇孺。
冰璃看了他一眼:“我的任务是侦察和回收‘火种’数据。理论上,我有权在确认目标价值后,提供有限的、指向‘哨站-γ’的路线指引和基础物资援助。但大规模的护送……不可能。‘北极星’的资源也很紧张,每一支外派小队都有严格的任务目标和风险评估。为了几十个素不相识的、缺乏价值的普通人,让一支宝贵的侦察队(即使只剩下我)冒险进行长途护送?这不符合规程,也不现实。”
她的话虽然冷酷,却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现实——在资源极度匮乏、危机四伏的末世,生存本身就是一种需要“价值”来交换的奢侈品。
安全屋内陷入了沉默。只有控制台倒计时的滴答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怪物低吼在回响。每个人都在消化这冰冷的信息,权衡着渺茫的希望与巨大的风险。
“那么,你所说的‘有价值’……”李信缓缓开口,打破了沉默,“比如,一个成功激活了‘看守者密钥’,部分融合了‘火种’知识,并且能制造简易能量装备的‘继承者’。以及,他所掌握的、关于这个Ω-7节点和‘熔火之心’的实地数据与观察记录。这些……够不够资格,换取更多的‘有限援助’,或者……为我的同伴们争取一个相对好一点的‘安置’机会?”
他的话语清晰,直指核心。他是在将自己,以及他们这段时间用血泪换来的情报和知识,作为谈判的筹码。
冰璃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。这个金属躯壳的男人,比她预想的更加清醒和务实。
“你个人的价值,已经足够引起‘北极星’技术回收部门的兴趣。”冰璃点头,“如果你愿意交出完整的‘火种’数据晶体(w-4节点那块),并提供关于你自身与密钥融合过程的详细报告,我可以在权限范围内,为你和最多……三名核心助手,申请‘技术移民’快速通道,抵达‘哨站-γ’后享受初级技术人员的待遇,并有可能获得前往核心区的进一步评估机会。”
三名核心助手……这意味着,其他大部分人,可能依旧只能作为“普通人”被对待,甚至……被遗弃。
“其他人呢?”李信追问,目光扫过老疤、大壮、刘婶、夜枭……扫过每一张熟悉而疲惫的脸。
冰璃沉默了一下,似乎在选择措辞:“我可以提供一份更详细的路线图和部分基础生存物资(食品、药品、简易武器)。如果他们能够凭借这些,自己穿越三百公里的污染区,抵达‘哨站-γ’,那么……他们至少有接受基础审查和获得最低生存配额的机会。当然,前提是他们能活着走到那里。”
自己走……以现在队伍的状态,伤员众多,装备简陋,物资匮乏,穿越三百公里地狱般的污染区?这几乎等同于宣判了大多数人的死刑。
“没有……别的选择了吗?”刘婶抱着依旧昏迷的小女儿,声音颤抖。
“留在这里,结局你已经看到了。”冰璃的声音没有波澜,“‘熔火之心’的活性只会越来越强,污染潮汐会一波接一波,直到将这片区域彻底吞没。这个安全屋,撑不了多久。你们之前引爆w-4节点,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。”
她的话如同最后的审判,将绝望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面前。
守,是慢性死亡,在怪物和能量乱流的不断侵蚀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。
走,是九死一生,绝大多数人可能倒在通往“希望”的路上。
只有极少数“有价值”的人,或许能搭乘“快车”,获得一线生机。
如何抉择?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集中到了李信身上。是这个男人将他们从c区的混乱和绝望中带出来,一路挣扎求生至此。现在,面对这更加残酷的十字路口,他们本能地等待着他的决定。
李信闭上熔金眼眸,胸膛微微起伏。能源核心稳定地输送着能量,却驱不散他心中的沉重。
他想起夜枭在矿坑濒死的眼神,想起大壮用身体挡住爆炸冲击的背影,想起老疤拖着断腿嘶吼着指挥防御,想起刘婶默默照顾伤员时疲惫而坚定的面容,想起瘦猴在黑暗中探路时灵活的身影……
这些人,或许在冰璃的价值评估体系里微不足道。但他们是和他一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同伴,是他承诺要带他们寻找生路的责任。
钥匙烙印微微发热,仿佛在提醒他作为“看守者”或“继承者”的另一重身份与可能的责任。数据晶体中的知识,不仅仅是为了生存,或许还关乎着对抗“熔火之心”污染的更深层使命。
但眼下的现实是,如果不做出取舍,可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。
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。控制台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后五分钟。
冰璃静静地看着他,等待着他的答复。她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,在绝境面前,人性往往面临最极致的考验。背叛、抛弃、挣扎……她早已司空见惯。
终于,李信睁开了眼睛。熔金般的眼眸中,不再有挣扎和犹豫,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决断。
“我接受你的条件。”他开口道,声音平静,“我会交出w-4节点的数据晶体,并提供我所知的全部信息。作为交换,我要求:第一,确保我本人和三名指定同伴(大壮、老疤、夜枭)的‘技术移民’资格;第二,提供足以支撑十五人小队(包括伤员)进行至少五百公里长途跋涉的、最高规格的基础生存物资包和详细路线图(包括已知的所有危险点和可能的补给点);第三,在你返回‘北极星’后,尽你所能,推动对Ω-7区域进行更深入的监控和评估,并提供一切可能的、关于抑制‘熔火之心’活性或应对污染体的公开技术资料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安全屋内其他那些或期待、或绝望、或麻木的脸:“至于其他人……愿意跟着我们走的,可以一同出发,共享物资,生死由命。愿意留下的……安全屋的剩余物资和防御设施,留给你们。”
他没有强迫,也没有承诺。只是给出了两个同样艰难的选择。
冰璃微微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李信会提出这样的条件。他不仅为自己和核心争取了利益,还为其他同伴争取了理论上“可能”的生存机会(尽管渺茫),甚至没有忘记对抗“熔火之心”的更大责任。
“物资包可以给,但规格和数量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,不可能无限供给。路线图我会提供最详细版本。关于Ω-7区域的后续监控和技术支持,我会提交报告,但决策权不在我。”冰璃公事公办地回应,“你的条件,我可以原则上同意,但具体细节需要抵达‘哨站-γ’后,由上级核定。”
“可以。”李信点头。他知道这已经是冰璃权限内能做出的最大让步。
“那么,给你的人十分钟时间,做出选择。轻伤员可以跟随,重伤员……我建议留下。”冰璃看了一眼时间,“倒计时结束后,我会启动最后的能量脉冲干扰,驱散门外的怪物。那将是我们离开的最佳窗口期,持续时间很短。”
抉择之路,已然铺开。
是跟随李信,踏上那条通往未知“庇护所”的、布满荆棘与死亡的漫长血路?还是留在相对熟悉(却注定毁灭)的地下,等待命运的终结?
安全屋内,每个人都在进行着此生最艰难的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