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“江月阁”回到码头区阴冷的办公室,已近深夜。窗外是临州港不眠的灯火和低沉的轮船汽笛,与餐厅里温暖的灯光和精致的餐点仿佛是两个世界。温庭言脱下那身让他稍感束缚的休闲西装,换回了惯常的深色运动服,仿佛重新披上了铠甲。
他坐在办公桌后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晚餐时林晚的每一个表情、每一句话。她那过于镇定的反应,像一根细小的刺,扎在他的神经上。坦诚身份是试探,而试探的结果,是更深的不安。
“太干净了……”他低声自语。一个普通女大学生,在隐约窥见他的黑暗背景后,反应不该是那样的。要么恐惧远离,要么好奇追问,但林晚那种恍然中带着平静接受的态度,不合常理。
“青子。”他按下内部通话键。
门被推开,青子快步走进来,脸上带着一丝疲惫,但眼神依旧锐利:“言哥。”
“林晚。”温庭言直接吐出两个字,目光如炬,“我要知道她所有的底细。从她出生到现在,在临州的社会关系,她父母是做什么的,亲戚朋友,同学老师,哪怕是她家邻居的背景,都给我挖出来。特别是她这次回临州前后,接触过哪些人,打过哪些电话,去过哪些地方,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
“明白!”青子神色一凛,立刻应下,“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的线,白道的关系也打了招呼,正在查。最迟明天上午,应该有初步消息。”
温庭言点点头,挥挥手让青子出去。他靠在椅背上,点燃一支烟,烟雾缭绕中,眼神晦暗不明。林晚的出现,和她与林薇那惊人的相似,是巧合吗?如果这不是巧合,那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,手段就太高明了。不仅能找到一个如此相似的“替代品”,还能将她的背景做得天衣无缝?
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上午,青子再次敲响了办公室的门,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,脸色却有些凝重和……困惑。
“言哥,查到了。”青子将文件夹放在温庭言面前。
温庭言打开文件夹,里面是几页密密麻麻的资料和几张翻拍的照片。他快速浏览起来。
资料显示,林晚,女,21岁,籍贯临州市西城区。父亲是西城区一家老国有厂子的退休技术员,母亲是同一家厂的退休会计,家庭背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,与任何帮派势力毫无瓜葛。她从小学到高中的成绩记录良好,考入省重点大学的轨迹清晰可查。在大学里,她表现正常,成绩中上,参加过一个文学社,人际关系简单,没有交往过密的异性朋友,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。
这次她母亲突发疾病住院,情况属实,医院病历和缴费记录都对得上。她回临州后,除了往返医院和暂住的亲戚家,就是和温庭言见过几次面。通讯记录也很干净,基本都是与家人、同学和老师的正常联系。
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结论:林晚的背景,干净得像一张白纸。一个标准的、出身清白、努力读书的普通女大学生。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与黑帮有关,甚至看不出她有任何接触那个黑暗世界的渠道和动机。
温庭言合上文件夹,眉头紧锁。这个结果,并没有让他放心,反而让那股不安感更加强烈。
“太干净了……” 他再次说出这句话,这次带着更深的疑虑,“干净得不像真的。”
青子推了推眼镜,低声道:“言哥,我们动用的渠道已经相当深了,包括户籍系统、通讯记录、甚至她家小区的监控(通过特殊渠道调阅),能查的都查了。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,她确实……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温庭言沉默着。一个背景如此干净的普通女孩,为什么会对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产生兴趣?为什么会对他描述的“混乱”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接受度?为什么在隐约猜到他的身份后,能如此平静?
是她的心理素质远超常人?还是这“干净”的背后,藏着更高明的、连他都查不出来的伪装?
“有两种可能。”温庭言缓缓开口,声音冰冷,“第一,她真的就是一个巧合,一个心思比较特别、胆子比较大的普通女孩。第二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中寒光一闪,“她的背景,干净到连我们都查不出任何问题,这本身,就是最大的问题。给她做背景的人,能量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。”
血刃山庄?萧家?还是……其他更深藏不露的势力?如果林晚是棋子,那下棋的人,手段可谓通天。
“继续查。”温庭言将文件夹扔回桌上,语气不容置疑,“不要放松。重点查她父母那边更远的社会关系,查她大学里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,特别是最近半年。还有,她回临州后,除了医院和家,还去过哪里,哪怕只是路过,也要搞清楚。”
“是!”青子凛然应命。
青子离开后,办公室里只剩下温庭言一人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忙碌的码头。林晚就像突然投入这片浑浊水域的一滴清水,看似纯净,却让水下的暗流变得更加难以捉摸。
干净的背景,往往意味着更深的陷阱。温庭言深吸一口气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。无论林晚是天使还是魔鬼,他都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。在这盘棋局中,任何一丝疏忽,都可能万劫不复。
第二百八十四章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