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城区计划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,加上血蝠堂和萧家潜在的威胁,让温庭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。码头区熟悉的环境似乎也变得逼仄起来。他需要空间,需要暂时逃离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力。
下午,他谁也没带,独自一人开了辆不起眼的轿车,漫无目的地驶向了临州市中心。他避开繁华的商业区,沿着老城区的边缘缓行,摇下车窗,让微凉的秋风吹拂着脸庞。他看着窗外熙攘的人流、为生活奔波的小贩,一种奇怪的疏离感油然而生。这些普通人的烦恼,与他所身处的地下世界的血腥与诡谲,仿佛是两个平行的世界。
他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开着车,直到华灯初上。心烦意乱之下,他索性将车停在一条相对安静、但霓虹闪烁的街边。眼前是一家名为“夜阑珊”的酒吧,装修风格粗犷,带着些许工业风,门口进出的人看起来也多是些衣着个性、甚至带着些许江湖气的男女。这氛围,与他平时接触的凌云阁旗下那些注重“档次”的场子不太一样。
“喝一杯吧。”温庭言心想,或许酒精能暂时麻痹一下紧绷的神经。他没多想,推门走了进去。
酒吧内光线昏暗,音乐声震耳欲聋,空气里混杂着烟酒、香水和人体的气味。舞池里人影晃动,卡座上也坐满了人,气氛喧嚣而躁动。温庭言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卡座坐下,点了一瓶威士忌,自斟自饮起来。他只想一个人静静,融入这陌生的喧嚣,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烦恼。
几杯烈酒下肚,灼热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里,思绪似乎真的模糊了一些。然而,他常年混迹江湖养成的警觉性,还是让他隐约感觉到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从不同方向扫过来。他不动声色,用余光观察。吧台边,散台旁,有几个看似闲聊的汉子,眼神锐利,时不时交换着眼色,注意力似乎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在他这个生面孔上。
“妈的,这不是凌云阁的场子。”温庭言心里一沉,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误入了别人的地盘。临州很大,除了凌云阁和血刃山庄,还有像“断岳堂”这样的第三大势力,以及诸多中小帮派,各自划区而治。这家“夜阑珊”,看这氛围和这些暗哨,多半是属于某个不弱于凌云阁的势力。
他正想起身离开,避免节外生枝,一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、肌肉虬结的壮汉已经走到了他的卡座前,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冷峻的马仔。
“朋友,面生啊。一个人?”壮汉声音低沉,带着审视的意味。
温庭言放下酒杯,抬头平静地看着他:“嗯,路过,喝一杯。有事?”
壮汉打量着他,目光在他左手不太自然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(断指伤痕初愈),又扫过他看似普通却难掩精悍的气质,眼神更加狐疑。“我们老板想请朋友过去喝杯茶,聊几句。”他侧身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方向是酒吧深处一扇厚重的包间门。语气看似客气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。
温庭言心知肚明,这是被盯上了,不去反而更引人怀疑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烦躁和警惕,站起身:“带路。”
穿过喧闹的舞池,壮汉推开那扇包间门。里面与外界的喧嚣隔绝,装修奢华,烟雾缭绕。一张宽大的沙发上,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、穿着花衬衫、戴着金链子的男人,他面容粗犷,眼神锐利如鹰,太阳穴高高鼓起,显然是个练家子。他左右还坐着两个气息沉稳的汉子。正是这家场子的坐镇堂主,“断岳堂”麾下以沉稳强硬着称的“石敢当”石堂主。
“石堂主,人带来了。”带路的壮汉恭敬道。
石敢当没说话,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温庭言,目光极具压迫感。过了好几秒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:“朋友,哪条道上的?到我‘夜阑珊’来,有什么事?”
温庭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无辜:“石堂主误会了,我就是心情不好,随便找个地方喝杯酒,没别的意思。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,如有打扰,这就走。”
“心情不好?” 石敢当嗤笑一声,显然不信,“一个人,跑到我场子最里面的角落喝闷酒?凌云阁的红棍温庭言,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?” 他直接点破了温庭言的身份!
温庭言心中凛然,对方果然认出了自己!看来最近风头太盛,这张脸在道上已经挂上号了。他面上不动声色:“石堂主消息灵通。不过,我今天确实只是私人行为,与堂口无关。纯粹是散心,误闯宝地。”
石敢当身体前倾,目光更加锐利,仿佛要刺穿温庭言的内心:“散心?散到我们断岳堂的核心场子里来了?温红棍,你前几天刚和血蝠堂闹得不可开交,转头就一个人出现在我这……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啊。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探路?或者,你想玩一手驱虎吞狼?”
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石敢当身后的手下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。
温庭言知道,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会坐实对方的猜疑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迎着石敢当的目光,语气诚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:“石堂主,我温庭言行事,向来敢作敢当。今天来这里,纯粹是巧合。如果我真有什么企图,也不会一个人来。断岳堂的实力,我清楚,没必要自找麻烦。如果堂主不信,我现在就可以走,绝不停留。”
他这番话,既表明了无意挑衅,也点明了自己并非怕事。石敢当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,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。最终,他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,挥了挥手:“哼,最好如此。我们断岳堂不惹事,但也不怕事。温红棍,不管你今天是真散心还是假试探,我都把话放在这儿——别把你们和血刃山庄的恩怨,带到我的地盘上来。否则,别怪我不客气!”
“石堂主的话,我记下了。告辞。” 温庭言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,转身在几名大汉的注视下,平静地走出了包间。
直到走出“夜阑珊”酒吧,重新呼吸到夜晚清冷的空气,温庭言才暗自松了口气,后背惊出一层细汗。这次误打误撞,差点又惹上一个大麻烦。断岳堂的态度,也让他意识到,临州的局势远比他想象的复杂。各个势力之间互相提防,关系微妙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霓虹闪烁的招牌,心情更加沉重。散心散到虎穴里,看来想图个清静,也是一种奢侈。接下来的路,步步都是雷区。
第二百七十章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