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璃的手掌向上,那道幽蓝火线在指尖跳动。她能感觉到身体正在急速下坠,风从耳边刮过,像是要把她的意识撕碎。但她没有闭眼,也没有松手。火焰虽小,却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。
心焰罗盘在胸口剧烈震动,像是一颗要破膛而出的心脏。她咬紧牙关,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一缕火上。血脉里传来灼烧感,不是从皮肤开始,而是从骨头深处蔓延出来。她知道这是反噬,也知道不能停。
幽蓝的光晕从她体内扩散开来,如同水底升起的一轮冷月。光芒所及之处,下坠的速度渐渐变慢。谢无妄的身体最先被托住,他悬在半空,发丝垂落,左眼的雷纹石闪过一丝微光。接着是汐瑶,被人鱼战士护着,整个人软垂着,唇角还带着血痕。苍牙翻滚了几圈后稳住身形,一只手死死抓住一名狼骑的肩甲。
所有人都没落地,但也没停下。他们只是被这股力量勉强吊在深渊之中,离生还差得远。
叶璃喘了口气,额角渗出细汗。她扭头看向汐瑶,声音压得很低:“你能听见吗?”
汐瑶的眼皮颤了颤,没有睁眼,嘴里吐出几个字:“水……快到了。”
话音刚落,下方突然传来水流声。原本漆黑的深渊底部泛起暗色波光,像是有巨物在深处呼吸。叶璃眯起眼睛,看到远处岩层裂开的地方,涌出大片浑浊的海水。那水不是静止的,而是旋转着向上翻腾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口。
“归墟。”她听见苍牙在身后低声说,“我们掉进归墟海眼了。”
没人接话。这个名字太重,压得人说不出多余的话。传说中这里埋过初代邪物,也吞过整支军队。活人进来,很少能出去。
叶璃刚想再问什么,脚下的光晕猛地一抖。心焰罗盘的力量开始不稳,她的手臂微微发颤。不能再拖了,必须尽快入水。
她深吸一口气,收拢手掌。幽蓝火焰缩回体内,光晕消散的瞬间,所有人再次下坠。
这一次,他们砸进了海里。
冰冷的水像刀子一样刺进衣服和伤口。叶璃在水中睁开眼,四周一片昏暗,只有远处峡谷边缘透出诡异绿光。她用力蹬腿,试图稳住身体,却发现体内的狐火几乎无法调动。海水稀释了异能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谢无妄就在她旁边,双手张开划水,动作沉稳。他抬头看了她一眼,指了指上方。那里已经看不到入口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苍牙沉得最快,他已经解开了兽皮外衣,露出结实的上身。他游向几名狼骑,把他们一个个拉到自己身边。几只疾风狼在水中挣扎,四肢划动却使不上力,最后只能靠主人拖着前行。
汐瑶被人鱼战士抱着,鱼尾终于恢复原形,在水中轻轻摆动。她依旧昏迷,但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。其中一人伸手探她鼻息,点了点头,示意还有气。
叶璃正要松一口气,忽然察觉到水流变化。
不是自然流动,而是某种庞然大物移动时带起的压迫感。她猛地转身,看到一条粗壮的触须正从侧方疾冲而来,直扑汐瑶!
她来不及多想,抬手点燃狐火。幽蓝火焰在水中炸开,呈环形波纹向外扩散。触须撞上火圈,表面立刻焦黑剥落,断裂的部分飘散在水中,墨绿色的液体缓缓溢出。
但这只是开始。
更多触须从海底峡谷爬出,每一条都有数丈长,末端布满利齿般的吸盘。它们扭曲着,朝着众人围拢过来。
就在这时,一道紫黑色身影跃上高处的岩脊。
那人穿着破旧的紫黑长袍,脸上一半是血肉,另一半覆盖着机械构造。他的右眼闪烁红光,左手握着一根骨哨,刚刚吹完一声短促的音符。
是冥绝。
他站在那里,嘴角扬起,看着下方混乱的局面,没有急着出手,像是在欣赏一场必胜的猎杀。
谢无妄认出了他。他眼神一沉,右手猛然握拳,雷锤虽不在手,但他仍强行引动体内残存的雷息。电弧在他掌心跳跃,虽然微弱,却足以劈开近身的水流。
他冲叶璃打了个手势,指向左侧岩壁。那里有个洞口,被珊瑚和海草遮住大半,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叶璃点头,立刻转身去拉汐瑶。两名人鱼战士会意,合力将她推向那边。狼骑也聚拢起来,背靠背防御,用骨刃砍断逼近的触须。
苍牙游在最后,肩部撞上了岩石,发出闷响。他皱了皱眉,却没有停下,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冲。
可那头海怪还没死。
它庞大的身躯终于完全浮出峡谷,形似章鱼与鲨鱼的结合体,头部裂开三只血红的眼睛,盯着这群入侵者。八条触须同时挥动,掀起巨大暗流,直接将两名玄骸战士卷走。
谢无妄怒吼一声,不顾水压束缚,双臂交叉向前推出。雷弧自他胸前爆发,化作一道横向闪电,硬生生斩断两条触须。断裂处喷出浓稠液体,腐蚀了附近的礁石。
叶璃趁机燃起全身狐火,火焰在水中形成一层防护罩,将剩余的人护在中央。她一边维持火势,一边快速后退,眼看就要接近那个岩洞。
冥绝始终未动。
他只是站在岩脊上,冷冷注视着这一切。直到叶璃等人即将进入洞口,他才缓缓抬起左手,再次举起骨哨。
一声尖锐的哨音穿透海水。
海怪猛然抬头,发出无声的咆哮,剩下的六条触须齐齐抽打水面,激起千层浊浪。其中一条直奔岩洞入口,想要堵住他们的退路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汐瑶睁开了眼睛。
她躺在同伴怀中,嘴唇微动,双手艰难合十于胸前。下一秒,海底沙石翻涌,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众人脚下生成。一个巨大旋涡凭空出现,将他们尽数卷入岩洞深处。
触须拍击在洞口,碎石崩落,但已追之不及。
旋涡闭合,水流归于平静。
岩洞内部干燥,地面铺着细沙,四周石壁上有天然孔隙透进微弱光线。众人跌落在地,有人咳嗽,有人喘息,全都筋疲力尽。
叶璃靠着石壁坐下,手指还在发抖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,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焦痕,是强行催动狐火留下的。
谢无妄走到她旁边蹲下,身上湿透,铠甲上的纹路不再闪亮。他看了她一眼,又望向洞外的水域,眉头始终没松开。
苍牙站了起来,尽管肩部受伤,但他还是把骨笛重新握回手中。他走到洞口边缘,盯着外面那片泛绿的海水,一句话不说。
冥绝早已不见踪影。
但叶璃知道,他不会就这么离开。刚才那一声哨音,太过刻意,像是某种信号,而不是单纯的攻击命令。
她闭了闭眼,心焰罗盘仍在轻微震动,提醒她危险并未解除。
这时,汐瑶轻咳了一声。
她躺在两名人鱼战士之间,脸色依旧苍白,但意识已经清醒。她望着洞顶,喃喃道:“你们不该来这里的……归墟不是通道,是坟墓。”
没有人回应。
因为就在此时,洞外的水域中,又有新的波动传来。
不是海怪,也不是水流。
而是一串极其规律的震动,像是某种东西正在海底缓缓移动,朝着这个方向靠近。
叶璃缓缓站起身,月牙形魂器已握在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