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璃的手指还握着月牙形魂器，掌心那道焦痕在昏暗中泛着微红。她盯着洞口外的水域，那里波动越来越近，像某种东西正从海底深处爬上来。
汐瑶靠在石壁边，呼吸比刚才稳了些。她抬起手，指尖轻轻点地，感受着沙层下的震动。片刻后，她开口，声音轻但清晰：“不能留在这里。”
谢无妄站在她前方半步，湿透的铠甲贴在身上，雷锤横握于臂前。他没说话，只是眼神扫过水面，左眼的雷纹石微微发亮。
“这片海底下全是上古珊瑚阵，”汐瑶继续说，“不是自然长成的，是被人用符文养起来的杀阵。只要动用异能，就会被它感应到。”
苍牙本该在场，但他不在。叶璃这才意识到，刚才进洞时就没看到他。她皱眉，刚要问，却被汐瑶抬手制止。
“他走不了。”汐瑶低声说，“肩上的伤沾了海怪的血，已经腐化了经脉。我让他留在后面处理伤口，没跟进来。”
叶璃抿紧嘴唇。现在只能靠他们三个。
谢无妄看了眼前方漂浮的珊瑚枝条。那些枝条呈暗红色，表面布满细孔，像是会呼吸。他抬起雷锤，轻轻一挥，锤尖擦过最近的一根。
枝条猛地一颤，随即如蛇般卷起，缠上锤身。雷光顺着锤柄向上窜，却在触碰到枝条的瞬间被吸了进去。锤头的光芒迅速变弱，连带着谢无妄手臂上的电弧也黯淡下来。
“被锁住了。”他说。
叶璃立刻上前一步，手按在心口。心焰罗盘在体内震了一下，识海中浮现出一片模糊的热图。东南方向有一团强烈的能量源，正在缓慢移动。
“那是阵眼。”她说。
谢无妄用力一扯，雷锤纹丝不动。珊瑚枝条越收越紧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，像是骨头在摩擦。
叶璃不再犹豫。她将狐火凝聚在右掌，五指张开，狠狠拍向雷锤与珊瑚连接处。幽蓝火焰瞬间蔓延，沿着枝条烧了上去。
枝条剧烈抽搐，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，像是某种生物临死前的哀叫。接着整根枝条碳化崩裂，碎成灰烬散入水流。
雷锤恢复自由。谢无妄收回武器，甩了甩手腕，低声道：“这玩意儿有灵性。”
“不只是灵性。”汐瑶靠在石壁上，手指仍在地面划动，“它是活的，靠吞噬异能维持运转。刚才你用雷息试探，等于喂了它一口。”
叶璃看向东南方。水底隐约可见一道微弱的光路，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形成的通道。
“我们得过去。”她说。
谢无妄点头，把雷锤扛回肩上。他走在前面，每一步都放得很轻。叶璃紧随其后，狐火在体表流转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汐瑶没有动。她坐在原地，双手撑地，额头渗出细汗。“我可以感知水流变化，但没法走太远。你们……得带我一起。”
叶璃回头看了她一眼，走回来扶她起身。汐瑶的身体很轻，像是被抽掉了一部分力气。
三人刚踏入水中，四周的珊瑚突然开始缓缓摆动。那些枝条不再是静止的，而是像触须一样轻轻摇晃，仿佛在等待猎物靠近。
谢无妄停住脚步。他抬起雷锤，没有再贸然出手，而是用眼角余光扫视两侧。
“别惊动它们。”叶璃低声说。
就在这时，右侧深水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搅动。水流翻滚，泥沙腾起，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下方猛然冲出。
那是一只巨型章鱼怪，八条腕足粗如树干，末端布满吸盘，每一个都闪着金属般的光泽。它的头部裂开三只眼睛，血红如灯，直勾勾盯着叶璃。
谢无妄反应极快。他侧身跃起，雷锤高举过头，体内残存的雷核之力被强行引动。一道紫电自天灵劈下，贯入锤身。
轰！
雷锤砸落在章鱼头颅正中，硬生生将其劈成两半。脑浆与黑血喷涌而出，染红了大片水域。
怪物身体抽搐几下，沉了下去。但还没完。
断落的腕足并未停止活动。它们在水中扭曲挣扎，表面迅速溶解，释放出浓稠的墨绿色毒雾。雾气扩散极快，所过之处水流变得浑浊，岩石表面开始剥落。
“屏息！”叶璃大喊。
她立刻燃起狐火，在周身形成一层防护罩。毒雾撞上火焰，发出滋滋声响，像是被烧穿的布料。但她能感觉到，这层屏障撑不了太久。
谢无妄退到她身边，左手挡在口鼻前。他的右臂出现几道细小裂纹，皮肤下有电光游走，像是血管里塞满了碎玻璃。
“这雾有毒。”他说。
汐瑶跪在地上，咳嗽不止。她的手指插入沙中，试图通过地脉感知安全路径。但毒雾已经影响了水流脉动，她的感知变得混乱。
“往左偏三十度。”她终于说出一句，“有一条窄道，珊瑚稀少，可能是人为留下的出口。”
叶璃点头，护着两人向左移动。毒雾紧追不舍，不断撞击她的狐火屏障。每一次碰撞，她都能感觉到体内经脉传来灼痛——那是心焰罗盘反噬的征兆。
但他们不能停。
走出不到十步，前方水域突然又是一阵搅动。一根断裂的腕足从下方疾射而上，直扑汐瑶后背。
叶璃转身就是一掌。狐火轰然炸开，将那截肢体烧成灰烬。可就在她分神的瞬间，另一根腕足从侧面袭来，缠上了她的左腿。
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。她立刻引动火焰，但这次不同。珊瑚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能力，那根腕足表面浮现出暗色符文，竟将狐火压制了一瞬。
谢无妄见状，单手持锤劈下。雷光斩断腕足，叶璃趁机挣脱。
“不能再用了。”汐瑶喘着气说，“你的火会被阵法吸收，变成攻击你的武器。”
叶璃咬牙，收起狐火。屏障消失，毒雾立刻逼近。三人只能加快脚步，在狭窄的通道中前行。
水流越来越急，耳边只剩下呼吸和心跳。叶璃盯着前方，那道微弱的光路依旧存在，像是唯一的方向。
谢无妄突然停下。
“有人。”他说。
叶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。深水处，一道人影静静悬浮。那人穿着破旧的紫黑长袍，左脸覆盖机械构造，右眼闪烁红光。
是冥绝。
他没有靠近，也没有出手。只是站在那里，嘴角微微扬起，像是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结局。
“他在等我们犯错。”叶璃低声说。
谢无妄握紧雷锤，手臂上的电光仍未消散。“那就别给他机会。”
他们继续前进。冥绝没有阻拦，也没有离开。他的身影随着水流缓缓后退，始终保持着距离。
毒雾仍在扩散。叶璃的呼吸变得沉重，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细针扎进喉咙。她的视线开始模糊，只能靠着谢无妄的背影判断方向。
终于，他们穿过最后一段狭窄通道，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。这里的珊瑚稀少，地面铺满细沙，几根断裂的石柱斜插其中，像是古老建筑的残骸。
“暂时安全。”汐瑶靠在一根石柱上，慢慢滑坐下去。
叶璃环顾四周。东南方的能量波动更强了。她能感觉到心焰罗盘在胸口震动，频率越来越快。
“阵眼就在前面。”她说。
谢无妄站在她身旁，目光扫过水面。他知道冥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。刚才那一击太过轻易，那只章鱼怪更像是诱饵，而不是真正的杀招。
“他在布局。”他说。
叶璃点头。她抬起手，看着掌心那道焦痕。火焰还能用，但代价会越来越大。
她正要说话，忽然察觉到脚下沙地有异样。
低头看去，沙层下隐隐透出红光。她蹲下身，用手拨开表层。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露出一角，上面的纹路与珊瑚枝条上的完全一致。
“这是阵法的核心节点。”汐瑶虚弱地说，“踩上去会触发连锁反应，整个迷阵都会活过来。”
话音未落，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。
骨哨。
声音穿透水流，清晰得不像自然发出。紧接着，四周的珊瑚枝条全部转向他们所在的位置，缓缓抬起，如同弓弦拉满。
叶璃猛地站起。她知道，冥绝等的就是这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