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地上，一道裂痕正在蔓延。
苍牙的手指抠进泥土，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。他抬起头，看见那艘巨舰从黑潮中升起，像一座移动的山。结界表面的焦痕不断扩大，汐瑶靠在支柱上，呼吸微弱。他知道不能再等了。
他摸到脚边的骨笛，用牙齿咬住边缘，慢慢撑起身体。右腿几乎使不上力，但他还是站了起来。他抬起手，将骨笛横在唇前，吹出第一声低音。声音很短，却穿透了战场的死寂。
远处沙丘下，几道灰影缓缓站起。是最后的疾风狼群。它们身上缠着绷带，有的腿已经断了，但眼睛还亮着。三十二名狼骑从暗处集结，每人背上都绑着狐火雷珠。他们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翻身上狼。
苍牙跨上头狼，抓住它颈后的骨刺。他回头看了一眼结界内。叶璃单膝跪地，一只手撑着地面，另一只手维持着狐火输出。谢无妄站在她旁边，雷锤插在身前，整个人像根铁柱。他们还没发现外面的变化。
他收回视线，举起骨笛，吹响进攻号角。
狼群冲了出去。
第一梯队直扑巨舰正面，扬起漫天沙尘。舰首立刻亮起红光，数道音波扫过地面，岩石炸裂。两名狼骑被震下坐骑，瞬间被沙土吞没。但他们成功吸引了火力。
第二梯队绕向后方，在沙地上划出弧线。他们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油包扔向空中，浓烟遮蔽了视线。巨舰开始调整角度，试图锁定新目标。
苍牙带着第三梯队贴地疾行。他们的任务是靠近舰体，引爆雷珠。距离越来越近，他能看清巨舰表面的符文护盾正在流转。这种护盾能吸收异能攻击，普通爆炸也破不开。必须找到裂缝。
头狼突然停下。
苍牙皱眉，正要催促，却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人。冥绝站在舰首延伸出的平台上，右眼的机械义眼闪着紫光，左脸雷纹微微发亮。他的右腿是金属构造，连接处有细微裂痕。
音波再次袭来。这次是从下方发出，像是某种共鸣装置启动。头狼耳朵竖起，猛然转向左侧。
它没有冲向巨舰，而是朝着冥绝扑去。
苍牙来不及反应，只能紧抓骨刺随行。其他战狼也改变了路线，跟着头狼跃起。他们在空中散开，避开冥绝掌心射出的能量束。头狼一口咬住机械腿连接处，金属外壳应声破裂。黑雾从断裂口喷出，缠住狼嘴，但头狼死不松口。
其余战狼趁机跃上平台，将雷珠塞进裂缝。六颗雷珠全部嵌入，引信同时点燃。
爆炸掀翻了整个平台。
火焰卷着碎片向四周扩散。冥绝被气浪掀飞，撞在舰体上。他的机械腿完全断裂，断口处不断涌出黑雾，雾里隐约有人脸扭曲挣扎。苍牙在火光中看清楚了——那不是零件替换，那是通道。他的身体就是入口。
巨舰剧烈晃动，左侧护盾出现缺口。几颗未爆的雷珠滚落进舱门缝隙，二次爆炸撕开一道裂口。黑雾从里面涌出，却没有立刻修复损伤。
苍牙从狼背上滚下，肩头被飞溅的碎片划开一道深口。他顾不上疼，盯着冥绝的方向。那人正缓缓站起，机械臂伸出钢索钩住舰体，将自己拉回内部。他的右眼闪烁不定，像是信号中断。
“原来你一直都在。”苍牙低声说。
他举起骨笛，用力砸向地面。一声尖锐的鸣响传遍战场。这是预定信号。幸存的狼骑立刻调转方向，拖着受伤的坐骑撤回结界边缘。八人没能回来，连同他们的狼一起消失在火海中。
苍牙靠着一块断碑坐下，左手按住肩上。他看见巨舰开始上升，飞行姿态倾斜，显然动力受损。但它还没有坠毁。
结界内，叶璃抬起头，望向外面。她看到了燃烧的残骸，也看到了退回的狼骑。她认出了苍牙的位置，目光停留了几秒。
苍牙对她点点头。
他抬起手，抹掉脸上的血，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。刚才那一击虽然重创了巨舰，但也暴露了一个事实——冥绝可以随时通过那个通道进出。他们打掉的可能只是一个分身，或者一具躯壳。真正的威胁不在外面，而在内部。
他握紧骨笛，手指因用力而发白。
远处，巨舰升到一定高度后停止移动。破损的部位仍在冒烟，但黑雾逐渐覆盖了裂痕。新的符文在表面亮起，护盾重新闭合。
一个身影出现在修复后的舰首。
还是冥绝。
他的右腿换成了全新的机械构造，动作比之前更流畅。他低头看向苍牙，机械眼发出一束紫光，扫描战场一圈。然后他抬起手，指向结界中心。
下一秒，巨舰底部打开，数十根触手垂落而下。这些触手比之前的更粗，表面布满吸盘状器官，每一只都在蠕动。它们没有直接攻击结界，而是插入地面，迅速向四周蔓延。
苍牙猛地站起。
这些不是武器。
是根系。
它们要把整片大地变成养料场。
他举起骨笛准备再吹，却发现手指抖得厉害。失血太多，视线也开始模糊。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，却发现嘴里全是铁锈味。
头狼走到他身边，低吼一声。它的一只耳朵没了，脖子上有烧伤，但还能站。
苍牙伸手摸了摸它的头。
“还能跑吗？”
头狼往前踏了一步。
他翻身上狼，抓紧骨刺。
“那就再来一次。”
巨舰上的冥绝举起双手，机械眼锁定结界内的叶璃。他张开嘴，发出一声无声的命令。
地面震动。
那些插入地下的触手开始膨胀，表面鼓起一个个瘤状物。有些已经裂开，里面爬出半透明的影子。它们四肢着地，外形像狼，但没有眼睛，全身覆盖黏液。
苍牙看清了。
那是死去的疾风狼。
被复制，被改造，被唤醒。
他举起骨笛，对准天空中的身影。
“你偷不走我们的魂。”
他吹响骨笛。
这一次，声音不再是为了召集同伴。
是为了唤醒死者残留的意志。
那些新生的傀儡狼动作一顿，头颅微微抬起。其中一只突然转向身边的同类，一口咬断它的脖子。黑色液体喷洒而出。
其他傀儡开始互相撕咬。
苍牙放下骨笛，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。
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。
但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。
他转头看向结界内。
叶璃正望着他。
他举起骨笛，指向巨舰底部的裂缝。
然后他翻身下马，走到头狼面前。
他解下绑在狼背上的最后一颗雷珠，放在它颈间。
“这次，你自己去。”
头狼低吼一声，转身冲向战场中央。
它穿过混乱的傀儡群，直奔巨舰下方。
苍牙站在原地，抬起骨笛，准备吹响最后的引导音。
巨舰上的冥绝发现了异常，立即调动三根触手拦截。
头狼跃起，躲过第一根，却被第二根抽中侧腹。它翻滚落地，鲜血洒了一路。但它没有停，继续向前奔跑。
第三根触手从地面突刺而起。
头狼腾空跃起，将身体扭向一侧。
雷珠脱离束缚，飞向巨舰底部的裂缝。
引信燃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