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，天光尚未完全亮起，城西的风带着湿冷贴着地面游走。林小满站在一处废弃围墙外的低洼处，手指在通讯器上轻轻一划，绿色信号灯短促闪烁两下，随即熄灭。
“一号位就位。”她低声说。
耳机里接连传来回应。陈悦的声音从终端另一端传来：“干扰程序已启动，雷达窗口三分钟，现在进入第一区。”
林小满抬手示意，两名队员迅速从掩体后冲出，烟雾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落地瞬间炸开浓白。趁着视野被遮蔽，几人贴着墙根快速推进。监控探头转动到死角的刹那，极客远程激活反射装置，远处热源投影猛然闪现，自动炮塔立刻调转方向追踪虚假目标。
第一道防线，破。
周予安飘在林小满身侧，身形比昨夜稳定了些，但边缘仍泛着微弱的波动。他忽然抬手，指向前方一片看似空旷的水泥地。
“磁场不对。”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，“活人能走，但我……撑不了太久。”
林小满立刻蹲下，打开手持设备。屏幕上波形剧烈跳动，显示出高强度的地磁扰动带。她按下快捷键，将频率参数传给陈悦。
“调整屏蔽频段，优先护住灵体通道。”她说。
几秒后，设备发出一声低鸣，周予安的身体微微一震，像是被什么托住了一瞬。他深吸一口气——虽然鬼魂并不需要呼吸——努力让自己的执念凝聚成锚点，稳住即将溃散的形态。
“可以了。”他点头，“还能走。”
第二道防线内没有摄像头，也没有警报器，只有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。每前进一步，周予安的身影就模糊一分。林小满始终与他保持半步距离，一只手虚扶在空中，随时准备接应。
终于穿过那片区域时，周予安几乎只剩下一缕薄雾般的轮廓。他靠在一截断裂的水泥柱旁，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凝出人脸。
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林小满没说话，只是往他方向靠近了些。
第三道防线出现在一段下坡路尽头。这里没有铁丝网，也没有岗哨，只有一片静得出奇的空地。空气中有种难以察觉的拉扯感，像是有无数细线悬在半空，随风轻颤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周予安闭上眼，“‘魂网’……它在动。”
林小满立刻下令全体趴伏。她取出一枚微型探测针插入地面，指针缓慢旋转一圈后停住，尖端直指前方十五米处的一块普通石板。
“下面有能量节点。”她低声道，“不是机械触发，是感知型的——碰到灵体才会激活。”
陈悦在远程测算节奏：“十七秒一个周期，闭合时最危险。你们必须在第十二到第十四秒之间通过。”
“明白。”林小满回头看向周予安，“你留在最后，我断后。”
队伍开始匍匐前进。一人、两人、三人……依次穿过那片看不见的封锁线。就在第四名队员触碰到地面金属丝的瞬间，整片空地骤然泛起幽蓝纹路，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。
警报未响，但系统已被触动。
周予安猛地往前扑去，用残存的魂力撞向能量节点。那一刹那，他的身体像被撕裂般扭曲，光芒剧烈闪烁，却硬生生将信号传导延迟了两秒。
“快走！”林小满一把拽起最后一名队员滚出封锁区。
蓝光渐渐退去，警报终究没有拉响。
林小满立刻返身扶住周予安。他的脸已经看不清轮廓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晕浮在空中。
“坚持住。”她抓着他的手腕——尽管碰不到实体，但她知道这个动作能让对方感到存在。
“没事……”他的声音断续，“我还……能用一次。”
陈悦的声音在耳中响起：“第七号通风口确认封死，备用路线需经电磁强场区，设备可能失灵。”
林小满从怀里掏出那枚旧指南针。指针微微晃动，最终稳定指向斜前方一处塌陷的排水沟。
“这里有条静流带。”她说，“磁场在这里自然分流，形成一条通路。”
她把指南针收好，取出离线终端交给身旁的队员：“关闭所有无线模块，只保留本地存储。”
“收到。”
一行人沿着排水沟前行。越靠近主建筑，空气越沉。墙壁上的裂缝里渗出淡淡的寒气，像是从地底深处呼出的叹息。
抵达东侧通风口下方时，天边刚透出一点灰白。林小满靠在掩体后，打开终端查看最后情报。陈悦正尝试接入外围支援，信号断断续续。
“情况怎么样？”她问。
“勉强连上了。”陈悦压低声音，“阿哲那边已经准备好第二批干扰波形，随时可以释放。老魏带的人也到位了，等我们信号就动手。”
林小满点头，转向周予安：“再看一眼里面。”
周予安缓缓闭上眼。片刻后，他的睫毛轻轻一颤。
“有东西在动。”他说，“不是人声，也不是机器运转……更像是……吞咽。”
林小满皱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魂魄。”他睁开眼，瞳孔里映不出光，却有种深不见底的震动，“它们被吸进去，然后被压碎，变成某种……燃料。”
他抬起手，指尖划过空气，仿佛在触摸一道看不见的屏障：“里面有三层结构，最里面那个房间，温度极低，但能量密度极高。如果让它启动……没人能拦得住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晃动，光芒急速黯淡，像风中残烛。
“周予安！”
他抬起手，制止林小满靠近：“别过来……我快……留不住了。”
林小满咬牙，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淡青色液体，拧开盖子倒在地上。一圈微光缓缓扩散，形成一个简易的护魂圈。周予安的气息稍稍平稳，但依旧虚弱。
“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？”她盯着他，“你说你想帮别人完成执念，而不是一直困在原地。”
他微微点头。
“那就别现在放弃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很稳，“我们还没走到最后一步。”
周予安嘴角动了动，像是想笑，却没有力气。
陈悦这时抬起头：“终端数据同步完成，热力图更新。入口右侧有巡逻间隙，两分钟一次，下次窗口还有四十秒。”
林小满站起身，检查装备。闪光弹、记录仪、防护面罩都在位。她看了眼周予安，又看了看前方那扇锈迹斑斑的通风口铁栅。
“准备渗透。”她下达指令，“按计划行动，保持静默。”
队员们陆续起身，贴墙列队。林小满最后一个整理背带，正要迈步，忽然感觉到胸前口袋里的指南针轻轻震了一下。
她停下动作，伸手摸了摸。
指针原本指向西北，此刻却偏转了十五度，直指通风口内部深处。
她抬头望向那片黑暗的入口。
里面什么也看不见。
但就在她目光触及铁栅的瞬间，一道极细的红线从缝隙中闪过，贴着地面扫过，又悄然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