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脑屏幕还亮着，那张模糊的照片静静躺在对话框中央。林小满盯着它看了几秒，手指在键盘边缘轻轻敲了一下。
“这地方……”她开口，声音不高，“不是随便拍的。”
陈悦正低头揉脚踝，闻言抬眼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角度太准了。”林小满把照片放大，指着墙角一道裂痕，“拍摄的人知道哪里能看清牌子残字，而且光线方向也对——是清晨七点左右的太阳位置。这不是路过随手拍的，是特意去的。”
周予安飘到屏幕前，眉心微皱：“我死前那片区域，确实有家老疗养机构，后来改过几次名，再后来就没人提了。”
“精疗院。”林小满低声重复，“三十年前登记为‘市立精神康复实验基地’，九十年代末停用，土地划归工业区改造项目。但档案里没写后续处理情况。”
陈悦撑着桌子站起来，一瘸一拐走到另一台主机前：“我去查卫星图和旧城建资料。要是真有地下结构，热成像应该能看出来。”
林小满点头，顺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，调出四个已知异常点的地图分布。她将梧桐苑、殡仪馆、老火车站地下通道和废弃医院依次标红，然后以广播塔为中心画出连接线。
“四边形。”她自语，“等距分布，角度偏差不超过两度。这种精度不可能是巧合。”
周予安忽然转头看向窗外：“有人在动数据。”
“谁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他眯起眼，“就是感觉……刚才街上那个送快递的，手机闪了一下蓝光，很短，像是自动接收了什么。”
林小满立刻起身走到窗边，拉开一点窗帘。街道如常，早餐摊冒着白气，行人匆匆。但她注意到，三百米外的公交站台，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正低头看表，手腕上戴着一块样式老旧的电子表，表面泛着不自然的暗蓝。
“不是普通设备。”她说，“那种频闪，像信号反馈。”
她退回屋内，从抽屉取出一台改装过的信号监测器，开机后屏幕上立刻跳出几条跳动曲线。“西区有隐性波源，频率和我们在梧桐苑录到的镇魂烟释放装置接近。不是公开网络，是封闭信道。”
陈悦抬头：“我已经找到原始规划图了。那个疗养院旧址，地基深度超过十米，当年设计图纸上标注了‘特殊隔离层’和‘独立供电系统’。”
“不是治病的地方。”林小满说，“是关东西的地方。”
三人沉默了一瞬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陈悦问。
“分头。”林小满迅速整理背包，取出三部加密通讯机，“你继续深挖资料，尤其是电力供应和排水系统的变更记录；我去重新梳理四个节点的能量波动时间轴，看看有没有共同触发规律。”
她转向周予安：“你能感应到同类存在吗？比如，某个地方聚集了很多未渡魂？”
少年鬼魂闭上眼，片刻后睁开：“如果靠得够近，我能感觉到‘空洞感’。就像……风吹过废墟的声音。”
“那就够了。”林小满递给他一部最小的通讯机，“你先去城西外围转一圈，别靠近建筑，只测能量残留。有任何异样立刻报坐标。”
周予安接过机器，指尖穿过机身，留下一道淡淡的雾痕：“我去了。”
他身影淡去，像水汽蒸发般消失在空气中。
陈悦坐回椅子，打开多个窗口比对图像。林小满则铺开一张大尺寸地图，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出每处节点最后一次出现魂力波动的时间。
半小时后，陈悦忽然出声：“有问题。”
林小满走过去。
“这片工业区，名义上荒废了十五年，但实际上，过去一年里至少有六次夜间电力接入记录。供电局备案说是‘临时检修’，可线路走向根本不对。电不是送去地面设施，而是引向地下某点。”
她调出一张红外航拍图：“你看这里，地表温度比周围低三度以上，植被覆盖率极低，但土壤湿度偏高——典型的地下空间散热特征。”
林小满盯着那个位置，慢慢伸手，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。
“这不是节点。”她声音沉了下来，“这是核心。”
陈悦呼吸一滞：“你是说，其他四个点，都是为它服务的？”
“收集魂魄执念，储存能量，最终输送到这个地下中枢。”林小满指着广播塔方向，“而广播塔只是出口，真正的源头在这里。”
她拿起红笔，在地图上重重标下“待查一级目标”六个字。
此时，通讯机突然震动。周予安的声音断续传来：“……城西……老围墙后面……有很多声音挤在一起……听不清内容，但都在喊同一个词。”
“什么词？”林小满追问。
“回家。”
短暂的静默后，他又说：“它们不想留在那里，可出不来。”
林小满握紧了笔。
陈悦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，忽然意识到什么：“如果我们现在的分析是对的，那么对方已经完成了前期布局。接下来，可能就要启动传输程序。”
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不知道。但他们需要稳定的能量潮峰值。”她翻动图表，“最近一次符合条件的时间……是后天凌晨三点十七分。”
林小满站起身，走到墙边的战术板前，将所有线索卡片重新排列。她撕掉几张次要信息，留下五张核心卡片：银盒功能、镇魂烟成分、四个外围节点、广播塔共振原理、地下设施定位。
然后，她在最上方贴了一张空白卡片，写下：“行动代号——破茧”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她说，“明天我们必须派人进去勘察。”
“谁去？”
“我去。”她回答得很快，“你们提供远程支持。周予安跟我一起，他的感知能力比仪器更直接。”
陈悦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点点头：“我会把最新热力图传到你的手持终端。另外，阿哲刚发来一份信号干扰方案，可以在五十米范围内制造三分钟盲区。”
“够用了。”
她们又核对了一遍联络暗语、撤离路线和紧急响应机制。林小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包：应急灯、记录仪、备用电源、防护面罩、两枚闪光弹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傍晚六点，周予安返回书店。他的身形比离开时更加凝实，眼神也沉稳了许多。
“我绕了整整一圈。”他说，“围墙内有三层防护带，最外层是物理监控，中间是磁场干扰区，最里面……有一股吸力。”
“吸力？”
“像井口向下拉风那样。”他抬起手，模拟那种感觉，“活人可能察觉不到，但我们这种状态的，靠近就会被扯住。”
林小满神色未变，但心跳加快了一拍。
“说明他们在主动捕获。”她低声说，“不只是等待滞留魂，是在强行抓。”
陈悦立刻调出城市失踪人口统计表：“过去三个月，西区上报的走失案例增加了四倍。家属都说人最后出现在家门口，然后就不见了，连鞋都没换。”
“不是走失。”林小满合上电脑，“是被拖进去的。”
她站起身，把地图卷好塞进防水筒，背起包。
“今晚我们休息。明天清晨出发，先抵近观察，不做深入。记住，我们的任务是确认内部结构和守卫模式，不是硬闯。”
两人齐声应下。
夜色渐浓，书店里的灯一盏盏熄灭。只有二楼办公室还亮着微光。
林小满坐在桌前，手里拿着一枚旧式指南针。这是她师父留下的东西，据说能感应阴气流动方向。此刻，指针微微颤动，始终指向西北。
她把它放进胸前口袋，拉好外套拉链。
门外，一辆共享单车被人轻轻推走，车筐里落下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。上面写着一行小字：“第七号通风口已失效”。
林小满走出门，锁好书店铁门，转身看向城西方向。
风从那边吹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