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崇明与忠顺亲王门下清客密会的画面,如同冰锥,狠狠刺入林闻轩的脑海。一股被愚弄、被窥视的愤怒,夹杂着巨大的危机感,瞬间淹没了他。他自以为精妙的布局,原来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中,甚至他亲手将一颗危险的棋子,安插到了关键位置!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愤怒解决不了问题,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李崇明的真实立场,以及如何应对。
他再次尝试催动《红册》,集中精神于李崇明此人。册身传来熟悉的温热感,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眩晕,比之前几次更明显一些,这就是“气运消耗”的体现吗?
关于李崇明的信息断断续续地涌来:
此人家境贫寒,科举之路颇为坎坷,对权力和财富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。他确实与梅公故交有些渊源,但那点情分早已在现实的打磨中所剩无几。更重要的是,就在数月前,他因一次偶然的机会,结识了忠顺亲王门下那位清客,并被其展示的亲王权势与许诺的前程所吸引,早已暗中投靠。此次林闻轩的举荐,对李崇明而言,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,既是意外之喜,也成了他向新主子证明价值的绝佳机会!
“好一个两面三刀的李崇明!”林闻轩心中冷笑。此人并非哪边的死忠,纯粹是个有奶便是娘的投机者!谁给的利益更大,他便倒向谁。目前来看,忠顺亲王开出的价码,显然更能打动他。
这样的人,用得好是一把刀,用不好,反噬自身!
直接揭穿?毫无证据,且会打草惊蛇,暴露自己可能拥有非常规手段的事实。
不动声色,继续任用?无异于在身边养了一条毒蛇,随时可能被反咬一口。
林闻轩在书房中踱步,心思电转。他必须想一个两全之策,既能控制住李崇明,又能利用这个机会,反过来给忠顺亲王那边传递一些……他想让对方知道的信息。
一个大胆的计划,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。
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,而是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按部就班地处理公务,甚至还在李崇明离京赴任前,以“座师”的身份,特意召见了他一次,勉励他勤于王事,不负皇恩,言语间透露出对他的赏识和期许,仿佛对其暗中投靠亲王之事一无所知。
李崇明表面上感激涕零,赌咒发誓必效犬马之劳。
然而,就在李崇明离京后的第三天,林闻轩动身前往了城西的琉璃厂。他看似随意地逛着,最后走进了一家名为“雅集斋”的古玩店。这家店的老板,表面上是经营古玩生意,实则是梅公门下一条极为隐秘的消息渠道,专门用于传递一些不宜经他人之手的信息。
林闻轩在店内看似欣赏字画,却趁无人注意时,将一张折叠好的、无字无署名的素笺,悄然塞入了店内一个特定花瓶的瓶口。素笺上,用密写药水写着关于李崇明可能已被亲王拉拢的警示,以及他准备将计就计,利用李崇明向亲王传递假消息的初步构想。
做完这一切,他若无其事地离开。他知道,这条信息会以最快的速度,安全地送到梅公手中。他需要梅公的配合,也需要让梅公知道,他林闻轩并非全然被动,也在暗中布局。
接下来,就是等待时机,给李崇明,或者说给李崇明背后的忠顺亲王,送上一份“大礼”。
数日后,机会来了。吏部收到一份来自江南的密报,提及某地盐场可能存在私自增额、侵吞税银的情况,涉及数额巨大,但证据尚不明确。这份密报被林闻轩第一时间截留、压下。
夜里,他再次“无意中”向一位与亲王那边走得颇近的吏部郎中(此人也是《红册》之前提示过的,收过亲王好处)透露了口风,言及此事关系重大,牵涉可能甚广,他已派人暗中查访,并暗示此事若操作得当,或可成为打击梅公一派在盐政领域势力的利器。
他知道,这番话,很快就会通过那位郎中,传到忠顺亲王耳中。而刚刚到任、急于表现的“自己人”李崇明,很可能就会被指派来“协助”他调查,或者至少,会密切关注此事动向。
林闻轩的嘴角,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。他倒要看看,这条放出去的线,能钓到多大的鱼。他也想看看,那本《红册》预言的“气运反噬”和“不可测之后果”,究竟会应在何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