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凝固,无数道目光或惊疑、或审视、或幸灾乐祸地落在江浔身上。
拓跋弘冷哼一声,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:“江大人,这作何解释?莫非是你禁军中有人,想挑起两国争端?”
谢瑾瑜眉头紧锁,语气沉重:“江统领,此事关系重大,若真是禁军内部……”
“不会是江大人!”一个清脆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。
众人愕然望去,只见林焦焦上前一步,与江浔并肩而立,目光清澈而锐利地扫过全场。“陛下,太后娘娘,此事绝非江大人或其麾下忠勇之士所为!”
江浔侧目看她,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。
“哦?林姑娘有何高见?”皇帝沉声问,目光在她和江浔之间逡巡。
林焦焦不卑不亢,逻辑清晰地分析:
“陛下明鉴。第一,若真是禁军中人行凶,岂会愚蠢到留下如此明显的布料证据在死者手中?
这更像是有人故意裁下禁军服饰的布料,塞入死者指甲,行嫁祸之事!”
“第二,”她目光转向那枚淬毒镖器
“这镖器造型奇特,并非军中制式。
江大人及其麾下皆用统一军械,何来此物?
凶手心思缜密,既能弄到禁军布料,又能使用罕见毒镖,其能量和意图,绝非普通军士所能及。”
“第三,”她最后看向那脸色惨白的随从,语气带着压迫
“此人方才指认臣女,言辞闪烁,漏洞百出。
如今证据转向禁军,难保不是同一伙人,故布疑阵,扰乱视听,其真正目的,恐怕不仅仅是破坏两国邦交,更是想借此铲除异己,搅乱朝纲!”
她一番话,掷地有声,条分缕析,将案件的疑点和背后可能的阴谋层层剥开,瞬间扭转了部分人的看法。
太后微微颔首,看向林焦焦的目光满是赞许。皇帝沉吟不语,显然在权衡。
谢瑾瑜眼底掠过一丝阴霾,快得让人捕捉不到。
他温声道:“表妹分析得有理。只是,如今线索指向禁军,为公允起见,恐怕江大人需暂避嫌疑,配合调查。”
这是要将江浔暂时停职!
江浔面色不变,只是抱拳沉声道:“臣,遵旨。”他看向皇帝
“但在交接之前,请陛下允臣与林姑娘,共同查验此证物。
林姑娘心思缜密,或能发现更多线索。”
他竟主动提出与林焦焦合作!
众人再次哗然。
皇帝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,一个冷峻沉稳,一个聪慧机敏,倒是奇异的和谐。
他略一思索,竟点了点头:“准。江浔,林焦焦,朕给你们一日时间,务必查出些眉目!”
“臣(臣女)领旨!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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猎宫临时辟出的偏殿内,烛火摇曳。只剩下林焦焦与江浔,以及桌上那枚毒镖和那片深蓝布料。
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。
经过方才殿上并肩作战,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薄了些许。
“多谢。”江浔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。
林焦焦正在仔细观察那毒镖,闻言抬头,对上他深邃的眸子,微微一愣,随即明白他指的是殿上她为他辩护之事。
她垂下眼睫,继续看镖,语气平淡:
“我只是陈述事实,并非为你。”
江浔看着她故作疏离的侧脸,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,没再说什么。
他拿起那片深蓝布料,在灯下细细查看。
“这布料质地确是禁军将领夏季常服所用,颜色也对。”
江浔用手指捻了捻布料的边缘,“但你看这撕扯的痕迹,边缘过于整齐,不像是搏斗中撕裂,倒像是被人用利刃小心裁下。”
林焦焦凑过去看,果然如此。“凶手心思很细,故意留下线索,却又留下破绽。”
“他是在挑衅,也是自信我们查不到他头上。”江浔冷声道。
林焦焦拿起那枚毒镖,镖身幽蓝,带着不祥的气息。“这镖…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样……”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。
“是南疆五毒教的惯用镖器,但制作手法略有不同,像是仿造。”江浔接口,他对江湖各派武器如数家珍,“能弄到这种东西,对方势力不容小觑。”
两人交换着信息,气氛不知不觉变得专注而默契。
“那个随从,”林焦焦忽然想起,“他指认我时,虽然害怕,但眼神深处并没有真正的恐惧,反而有点刻意。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。”
“我已经派人去查他的背景和近日接触的人了。”江浔道
“还有陈小将军,他醒了吗?”
话音刚落,门外传来侍卫禀报:“大人,姑娘,陈小将军醒了!”
两人精神一振,立刻赶往医疗的营帐。
陈小将军失血过多,脸色苍白,但意识清醒。见到江浔和林焦焦,他挣扎着想起身。
“别动,好好回话。”江浔按住他,声音虽冷,却带着安抚,“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?你为何与那北狄武士争执?”
陈小将军喘着气,断断续续道:“末将发现了一只白狐,追了过去那北狄人也看中了,上来抢夺我们发生了口角,动了手但末将绝没有用箭射他!是突然从旁边树林里射来一支冷箭,射中了末将……
然后,然后就听到那北狄人一声惨叫……末将就晕过去了……”
林焦焦与江浔对视一眼,果然如此!
“你可看清放冷箭之人?”林焦焦急问。
陈小将军努力回想,最终沮丧地摇头:“太快了……没看清,只隐约看到……好像是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影,身手极快……”
灰色衣服?不是墨绿,也不是深蓝!
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,却也更加扑朔迷离。
离开医疗营帐,夜色已深。
“灰色衣服,身手极快……”林焦焦沉吟,“会不会是暗影阁的人?”她想起了迷雾森林中的追杀。
江浔目光一凛:“很有可能。如果真是他们,那此事就不仅仅是嫁祸,而是多方势力搅合在一起了。”他看向林焦焦,眼神复杂,“你的处境,很危险。”
林焦焦却笑了,那笑容在月色下带着一种清冷的无畏:“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无法安宁。
与其被动等待,不如主动出击。”她抬头看他
“江大人,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。”
江浔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,那里面没有恐惧,只有坚定和跃跃欲试的锋芒。
他沉寂的心湖,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,漾开圈圈涟漪。
“嗯。”他低低应了一声,声音在夜风中散开,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
“我会护你周全。”
林焦焦心尖微颤,别开脸,耳根有些发热。“先……先想办法找到那个灰衣人吧。”
夜色中,两人并肩而行,身影被月光拉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