横跨熔岩河的石桥,不过二三十米长,此刻却如同通往炼狱的独木桥,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。脚下暗红色的火山岩滚烫,即使隔着加厚的隔热靴底,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力直透上来,烤得脚底发烫、发疼。下方不足十米处,粘稠的岩浆如同巨兽缓慢蠕动的内脏,暗红的光芒映照着翻腾的气泡和偶尔溅起的炽热火花,发出沉闷的“咕嘟”声,每一次声响都敲击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热浪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,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,视线所及之处,景物都在晃动、变形。呼吸变得极其艰难,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火焰,灼热的气流炙烤着喉咙和肺部,带来火辣辣的痛感。厚重的防护服内部早已被汗水浸透,紧紧黏在皮肤上,闷热潮湿得令人窒息,却又不敢轻易脱下——外界的温度足以在瞬间将裸露的皮肤烫伤。
“保持匀速……不要停……”玄尘子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。他走在最前面,道袍的下摆因高温而微微卷曲,但他步伐依旧沉稳,拂尘低垂,似乎在以自身气机对抗着这极端的环境。
阿吉紧跟在玄尘子身后,咬紧牙关,努力调整着呼吸。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被这恐怖的高温飞速榨取,汗水流进眼睛,带来一阵刺痛。更让他不安的是,手臂上那片青黑色的青铜斑块,在这极致的热力环境下,竟然传来一阵阵异样的、如同被灼烧般的剧痛,仿佛皮下的金属活物被高温激活,正在疯狂躁动!这感觉与之前单纯的刺痒麻木截然不同,带着一种毁灭性的预兆。
云梦谣走在最后,她的情况更为糟糕。修习蛊术的她,本就对极端环境更为敏感,此刻高温与地火煞气不断侵蚀着她的防护,让她脸色苍白,嘴唇干裂,步伐显得有些虚浮。她不得不调动体内微薄的气息进行抵抗,但这无疑加剧了她的消耗。
三人艰难地行进在石桥上,如同在烧红的铁板上挪动的蚂蚁。时间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突然,走在最后的云梦谣脚下一个趔趄,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身体猛地向一侧倾斜!而那一侧,正是翻滚的熔岩河!
“小心!”阿吉眼疾手快,也顾不得自身平衡,猛地回身,一把抓住了云梦谣的手臂,将她死死拉住!
云梦谣惊魂未定,低头看去,只见刚才绊倒她的,竟是半截从桥面石板缝隙中伸出的、已经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的焦黑臂骨!那骨头呈扭曲的抓握状,仿佛主人在坠入熔岩前最后一刻,还试图抓住什么。
“谢谢……”云梦谣声音微颤,心有余悸。
“跟紧!”阿吉将她拉回桥中央,自己的心跳也快得像要冲出胸膛。刚才那一瞬间,他几乎以为要失去又一个同伴。
这段死亡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。三人踏上对岸相对宽阔一些的黑色火山岩平台,几乎同时瘫坐在地,大口地喘着粗气,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灼热但至少不再直接面对熔岩的 air。每个人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,防护服内外湿透,体力近乎透支。
阿吉扯开领口,感受着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,拿出水壶,却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变得温热。他勉强喝了一小口,滋润了一下如同砂纸摩擦的喉咙。
短暂休整,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平台一侧,那几具之前远远看到的“蜡化”尸骸。近距离观看,更加触目惊心。尸骸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扭曲姿态,皮肤与肌肉在极端高温下熔融、碳化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、半透明的焦黑色光泽,仿佛真的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、污浊的蜡。五官模糊难辨,只能看到张大的、仿佛在无声呐喊的黑洞洞的口腔。那股混合着焦臭与怪异肉香的气味,几乎让人晕厥。
“是被高温蒸汽或者……沸泉瞬间喷中所致。”玄尘子检查了一下尸骸周围的地面,发现了一些不规则的、曾经有高温液体流淌过的痕迹,“此地危机四伏,绝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他话音刚落,前方那幽深的洞口深处,突然传来了一阵更加清晰的、如同瀑布奔流般的“轰隆”声,同时,一股更加浓郁、带着浓烈硫磺和某种腐烂气息的热风,从洞内汹涌而出!
三人立刻警惕地站起身,重新握紧装备和武器。
玄尘子走到洞口,向内望去。通道依旧向下倾斜,但更加宽阔,两侧岩壁不再是干燥的火山岩,而是布满了湿滑的、带着黄白色硫磺结晶的苔藓类生物。而在通道的右侧,赫然出现了一条地下河的河道!只是那河水并非清澈,而是浑浊不堪,翻滚着白色的气泡,散发出如同臭鸡蛋般的刺鼻气味,并且蒸腾着滚烫的白色的水汽!
沸泉!而且是一条流量不小的地下沸泉!
河水奔流咆哮,水汽弥漫,使得前方的能见度大大降低。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,在那翻滚的、近乎沸腾的浑浊河水中,隐约可见一些苍白、肿胀的物体随着水流载沉载浮——那是更多被蜡化、或者说是被“煮”过的尸骸!它们如同被投入巨大火锅的食材,在滚水中起伏,散发出的气味令人作呕。
“沸泉尸河……看来,我们找对地方了。”阿吉看着这如同地狱景象般的通道,声音干涩。那位渤海国的巫帅,竟然将自己的墓穴修建在如此绝地,其疯狂与野心,可见一斑。
地热蒸笼,仅仅是开胃菜。前方那沸泉奔涌、尸骸浮沉的通道,才是真正通往核心墓室的道路。而他们,必须穿过这片死亡水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