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头那句“别玩脱了”还在耳边，叶天一已经起身回屋，顺手把玉扣塞进袖口。林婉儿跟进来，手里端着新煮的茶，没说话，只把杯子放在他手边。赵无极蹲在门槛上，刀没放下，手指在刀背上轻轻敲着，节奏稳得像在数心跳。
“他回来不是关心你。”林婉儿开口，“是怕你真把事搅黄了，他自己也兜不住。”
叶天一点点头，端起茶喝了一口：“知道。所以他才没进门，只站在院口说一句就走。既提醒我别乱来，又不沾因果。”
赵无极抬头：“那你还打算按原计划来？”
“改不了。”叶天一把茶杯放下，“他越紧张，说明我们猜的方向越对。系统昨晚跑完模拟，老李头七种反应里，有五种都指向同一个前提——他体内有东西，跟界心有关。”
林婉儿皱眉：“你是说……他可能是宿主？”
“不一定。”叶天一摇头，“但至少，他跟‘献祭宿主’这事脱不了干系。不然他听到‘可逆’两个字，不会连茶杯都拿不稳。”
赵无极站起来，刀归鞘，声音低沉：“那明天还演？”
“演，但换个法子。”叶天一笑，“今天他是被动听我说，明天我要让他主动问。”
林婉儿看他一眼：“你想引他说出实话？”
“不急。”叶天一站起来，走到窗边，“先让他睡不着觉。今晚我在院里大声点说话，你们配合一下。”
入夜后，三人故意聚在院中石桌旁。叶天一清了清嗓子，声音提得老高：“系统，再给我过一遍献祭机制。特别是宿主死亡后，界心碎片会不会自动剥离？”
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，却通过玉扣外放出来，清晰可闻：“根据现有数据模型，宿主若非自愿献祭，界心碎片将滞留体内，直至宿主生机断绝，方可被强制提取。”
叶天一啧了一声：“那要是宿主活着，但意识被抹掉呢？算不算献祭完成？”
“判定模糊。”系统回答，“需视界心共鸣强度与宿主意志残留程度综合评估。”
赵无极适时接话：“也就是说，只要人没死透，这玩意儿就拔不出来？”
“理论上是。”叶天一故意叹气，“那麻烦了。老李头要是真被当成容器用，咱们想救他都没辙。”
林婉儿低头喝茶，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，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院墙外，一道黑影微微晃动，衣角擦过枯枝，发出极轻的窸窣声。
叶天一假装没听见，继续道：“不过也有例外。如果宿主本身就有界心碎片，说不定能靠共鸣反向压制，把外来碎片挤出去。”
赵无极挑眉：“你意思是，老李头自己带了一块？”
“瞎猜。”叶天一摆手，“但他反应太奇怪了，不得不多想。”
墙外的黑影顿住，呼吸声压得极低，几乎听不见。
林婉儿放下茶杯，轻声道：“别光顾着猜。万一他真是被迫的，咱们得给他留条退路。”
叶天一看她一眼，笑了：“所以明天我约他下棋。输一盘，送他一句话——‘宿主不死，碎片不离’。”
赵无极哼笑：“你还会下棋？”
“不会可以学。”叶天一耸肩，“反正老头儿爱显摆，让他让子就行。”
三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，话题东拉西扯，从茶点口味说到赵无极最近刀法进步，就是不再提界心和献祭。院外黑影站了片刻，悄无声息地退走了。
等脚步声彻底消失，林婉儿才开口：“监听阵收到了，他心跳比平时快，呼吸乱了两次。”
叶天一点头：“够了。他听进去了，而且慌了。”
赵无极抱臂：“那明天他要是装傻怎么办？”
“装傻也行。”叶天一伸了个懒腰，“装傻说明他在犹豫，犹豫就代表有机会。他要是直接翻脸，反而省事——咱们当场掀桌子，各凭本事。”
林婉儿看他：“你真不怕谈崩？”
“怕。”叶天一坦然，“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，等着别人决定我们的生死。老李头不是敌人，至少现在不是。他要是真想害我们，昨晚就不会回来提醒我。”
赵无极没再说话，转身回屋，关门声很轻。
林婉儿没走，坐在石凳上看着叶天一：“你其实早猜到他体内有碎片，对吧？”
叶天一没否认：“从他第一次见玉扣时的眼神就看出来了。他认识这东西，而且知道它能记录能量波动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？”
“问了，他也不会说。”叶天一笑了笑，“他这种人，宁可憋死也不会主动交代。得让他觉得，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，他才有台阶下。”
林婉儿沉默了一会儿，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袖口：“玉扣还热着。”
“嗯。”叶天一没动，“刚录完数据，系统在整理。”
“你打算怎么用？”
“明天谈判开场就放出来。”叶天一语气轻松，“先吓他一跳，再给他个活路。他要是识相，咱们合作；他要是硬撑，那就陪他耗。”
林婉儿收回手：“你越来越像在做生意了。”
“本来就是生意。”叶天一站起来，“命是本钱，情报是筹码，谈判是交易。谁先沉不住气，谁就输。”
林婉儿跟着起身：“我去准备些符纸，明天万一动手，能挡一挡。”
“不用。”叶天一拦住她，“明天不打架，只聊天。赵无极磨刀是给他看的，不是真要砍人。”
林婉儿看他一眼：“你确定？”
“确定。”叶天一拍拍胸口，“佛系谈判，主打一个随缘。他愿意谈，咱们奉陪；他不愿意，咱们转身就走，换下一个界面接着玩。”
林婉儿没再说什么，转身回房。叶天一独自站在院中，抬头看了看天色，云层遮月，四下安静。
系统弹出提示：监听数据已标记关键节点，建议明日优先触发“宿主意识残留”相关话题。
叶天一在心里回了一句“收到”，转身进屋，关门时特意没插栓。
次日清晨，老李头果然来了。他背着手，慢悠悠晃到院门口，看见叶天一正在摆棋盘，脚步顿了一下。
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”老李头走近，“你居然真学下棋？”
叶天一头也不抬：“现学现卖，专程等您来指教。”
老李头坐下，瞥了眼棋盘：“让三子？”
“五子。”叶天一笑，“您老德高望重，多让几个应该的。”
老李头哼了一声，捏起一枚黑子落下：“少拍马屁。昨天晚上院里吵吵嚷嚷，说什么宿主不宿主的，故意给我听？”
叶天一落子，答得干脆：“对。”
老李头手一顿：“胆子不小。”
“没办法。”叶天一继续下棋，“您不肯明说，我们只能自己猜。猜错了您纠正，猜对了您默认，多省事。”
老李头盯着棋盘，半天没动。叶天一也不催，自顾自吃掉他一颗子，顺口道：“对了，系统说宿主如果意识还在，碎片很难剥离。您觉得这话靠谱吗？”
老李头终于落子，声音低沉：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合作。”叶天一直接说，“您帮我们搞清楚高维到底要干嘛，我们帮您把体内的东西弄出来。双赢。”
老李头冷笑：“你以为那么容易？”
“不容易。”叶天一承认，“但总比等死强。您体内那块碎片，是不是当年重组世界时留下的？”
老李头猛地抬头，眼神锐利。
叶天一迎着他的目光，语气平静：“别紧张，我没证据，就是猜的。不过您这反应，基本等于承认了。”
老李头沉默良久，忽然推开盘：“不下了。”
叶天一也不拦：“行，那咱们谈正事。三日后断崖，您打算怎么跟高维交代？”
老李头站起身，背对着他：“你赢不了它。”
“没想赢。”叶天一也站起来，“就想让它知道，我不是好捏的软柿子。您也是。”
老李头没回头，只丢下一句：“别逼我。”
叶天一看着他的背影，轻声说：“是它在逼您，不是我。”
老李头脚步停了一下，没说话，径直走了。
林婉儿从屋里出来，手里拿着几张符纸：“他动摇了。”
“嗯。”叶天一收起棋盘，“比预想的快。”
赵无极拎着刀从厨房转出来：“下一步干嘛？”
“等。”叶天一拍拍手，“等他主动找我们。他体内那块碎片，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。高维选他当容器，不是没原因的。”
林婉儿皱眉：“万一他去找高维告密呢？”
“不会。”叶天一摇头，“他要是想告密，昨晚就去了。他回来提醒我，说明他还在犹豫。咱们再加把火，他就该站队了。”
赵无极问：“怎么加？”
叶天一笑了笑：“明天我再去茶摊，当着他的面，跟系统讨论‘宿主反噬’的可能性。”
林婉儿叹气：“你非得把他逼到墙角？”
“不是逼他。”叶天一纠正，“是给他递梯子。他自己下不来，咱们帮他搭个台阶。”
三人没再说话，各自回屋准备。叶天一坐在桌前，摸出玉扣，符文缓缓流转。系统弹出新提示：老李头情绪波动峰值已锁定，建议明日谈判时作为第一张牌打出。
叶天一轻声说：“知道了。”
窗外传来脚步声，不疾不徐，朝着院门方向去了。叶天一没抬头，只对着空气说了句：“下次来，记得敲门。”
脚步声顿了一下，随即远去。
叶天一低头看着玉扣，嘴角微扬：“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