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全军开拔,目标河间府!!”
苏哲的命令,由传令兵声嘶力竭地传遍全军。这支承载着大宋最后希望的军队,就这样在无数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没有丝毫停留,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征之路,滚滚烟尘,遮天蔽日。
时值农历六月,正是酷暑难当之际。
烈日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,悬在苍穹之上,无情地炙烤着大地。官道上热浪蒸腾,仿佛连空气都在燃烧。
七日,整整七日的急行军。
对于七万大军而言,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人歇马不歇,士卒们每天只有不到三个时辰的睡眠时间。白日里,他们头顶烈日,脚踏滚烫的土地,汗水浸透了层层叠叠的衣甲,在背后凝结成大片的白色盐霜。许多人体力不支,直接昏倒在行军路上,被同袍连拖带拽地架到马背上,灌下几口水,缓过一口气来,便又咬着牙继续前行。
夜里,本该是清凉的时刻,但无数人马聚集在一起的热气,混合着弥漫的尘土,依旧让人窒息。除了巡营的兵士和偶尔响起的马匹嘶鸣,整个营地都静得可怕,所有人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,恢复着被榨干的体力。
苏哲与韩琦同样没有丝毫懈怠,他们与普通士卒一样,同食同寝,顶着一样的烈日,熬着一样的长夜。苏哲的嘴唇干裂起皮,脸颊也被晒得黝黑发红,但他那双眼睛,却在烈日的映照下,显得愈发明亮,如鹰隼般锐利。
第七日的黄昏,当大军翻过一道平缓的土丘,一副恢弘而又惨烈的画卷,终于在所有人面前展开。
远处,一座雄城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矗立,那便是河间府。而在城郭之外,广袤的平原上,无数黑色的营帐如同一块块巨大的牛皮癣,蔓延开来,旌旗如林,刀枪如麦,正是辽军的大营。
“吁——”苏哲猛地勒住缰绳,身后的捧日军与龙卫军也随之停下了脚步,动作整齐划一,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,七日的苦行非但没有磨灭他们的意志,反而将他们锤炼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,锋芒内敛,杀气暗藏。
“看来,我们来的还不算太晚。”苏哲举起千里镜,仔细观察着远处的敌营。
辽军的营盘虽然庞大,但明显能看出,其对河间府的包围圈尚未完全合拢,特别是在他们所在的西南方向,还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缺口。显然,辽军也没有料到宋朝的援军能来得如此神速。
“他们这是还没来得及‘关门打狗’,咱们就一脚把门给踹开了。”苏哲放下千里镜,脸上露出一丝冷笑。
韩琦催马来到他身边,神色凝重地说道:“苏侯,辽军已然发现我们了。”
话音刚落,远方的辽军大营中,便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。紧接着,一彪人马如黑色的潮水般从营中涌出,马蹄卷起漫天烟尘,径直朝着宋军的方向压了过来。
“看这阵势,至少有三万人。”韩琦久经沙场,只一眼便估算出了对方的兵力,“是辽军的皮室军,他们的精锐先锋!这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!”
“下马威?”苏哲眉毛一扬,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,“好啊,就怕他们不敢来!传我将令,孟阔、周勇、雷万钧,速来中军议事!”
片刻之后,三员虎将疾步来到苏哲马前,甲胄在身,神情肃杀。
“拜见大帅,相公!”
苏哲翻身下马,在一块空地上迅速用马鞭画出了一个简易的沙盘,他指着远处奔腾而来的辽军,声音不大,却字字铿锵:
“各位,咱们一路急行军,为的是什么?为的就是在这河间府下,打出我大宋的军威!眼前这三万辽军,就是送上门来的开胃菜,咱们今天,就要把他们全部吃掉,一个不留!用他们的脑袋,来祭我大宋的王师大旗,也让河间府的守军看看,援军,到了!”
周勇性子最是刚猛,闻言顿时热血上涌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大帅,您就下令吧,末将愿为先锋,定将这帮契丹狗贼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!”
“哈哈哈,”苏哲被他逗笑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周将军莫急,这顿大餐,人人有份。不过,咱们得讲究个吃法,不能像你这样,撸起袖子就上,这样我们自己也会受伤。”
他话锋一转,表情严肃起来,指着地上的简图,沉声部署道:
“听我将令!全军原地布阵!神威大炮阵地前移三百步,给我用最快的速度,将所有炮弹都打出去,不用校准,覆盖式轰击,把他们冲锋的势头,给我狠狠地砸下去!”
“破阵枪、神臂弓在火炮之后,组成第二道防线。辽狗的骑兵冲锋,向来是一股气,炮火一乱,他们必然会强行冲锋,这口气,你们必须给我顶住!”
苏哲的目光转向孟阔,眼神锐利如刀:“孟将军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我给你左右两翼各五千骑兵,待敌军被我军弓弩压制,冲锋势头减缓的瞬间,你亲自率领他们,如同一把剪刀,从两翼给我狠狠地插入敌阵!记住,不要恋战,你的任务只有一个,就是将这三万人的阵型,给我一分为二,拦腰截断!”
孟阔眼中精光一闪,重重点头:“末将遵命!”
苏哲的马鞭,又指向了周勇:“周将军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捧日军,是我军的铁拳!当孟将军将敌军分割开后,你率领捧日军主力,正面突击!目标,是敌军被分割开的前半部分!这部分人,遭受的炮火打击最重,士气最为混乱,又将面临我军正面和两个侧翼的同时夹击,我要你……全歼他们!一个不留!做得到吗?”
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周勇挺起胸膛,脸上的横肉都在兴奋地颤抖。
最后,苏哲看向了雷万钧。
“雷将军,你的任务最重。”苏哲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神秘,“我给你一万精兵,你立刻脱离主战场,向南绕行十里,从这个位置……”
他用马鞭在地图南侧一个点上重重一戳。
“……迂回到敌军的后方!当你看到孟将军与周将军动手后,那被分割开的后半部分敌军,必然会军心动摇,或想回援,或想逃跑。到那时,你就像一柄从天而降的锤子,给我狠狠地砸进他们的后心里!与孟阔将军形成合围之势,将他们也一并全歼!”
“末将明白!”雷万钧沉声应道。
“等等,”苏哲叫住了他,压低了声音,“还有一个任务。你马上在军中找几个精通辽语的嗓门大的,教你手下一万兄弟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雷万钧有些好奇。
苏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”将军已是死,赶紧逃“,让他们在冲入敌阵的时候,用辽语,拼命地喊!用于打乱敌军后半部分的军心,!”
此计一出,就连一旁素来沉稳的韩琦,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这一连串的部署,环环相扣,狠辣至极,不仅要胜,更是要全歼!
三员大将听得是心神激荡,他们看向苏哲的眼神,已经充满了狂热的崇拜。
“好了,都清楚了吗?”苏哲直起身,环视三人。
“清楚了!”三人齐声怒吼,声震四野。
“那就各自去准备吧!”苏哲一挥手,“记住,此战,不求杀敌多寡,只求军心士气!要让辽人知道,我们来了!”
“喏!”
三将领命而去,沉重的脚步踏在坚实的土地上,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