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桥接上的瞬间,裂缝里的金光猛地一缩,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。
我手还举着平板,扬声器里放着星髓的脉动声。那声音原本平稳,现在却开始断断续续,像卡带的老录音机。苏晴的手指还在动,但琴面的光桥开始扭曲,颜色从银白转成了暗红。
“不对劲。”我说。
周小雅突然冲向墙边那块裂开的浮雕。她额头的星点亮得吓人,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拽过去的一样。我刚想拦她,她已经把手按了上去。
她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“小雅!”张兰芳喊了一声,冲过去扶住她肩膀。可周小雅没反应,眼睛睁着,瞳孔却变成了灰白色,像是蒙了层雾。
沈皓把平板调了个方向,屏幕一闪:“她在读取记忆,但数据流太乱,有干扰。”
“不是干扰。”我盯着浮雕,“是血。”
墙上那些裂痕里,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星髓纹路往下淌。不像是在流,倒像是在爬,一节一节往上顶,最后在墙面拼成一幅画。
画的是海。
黑沉沉的海底,站着一群穿鳞甲的人。他们手里没有武器,胸口都裂开了,露出里面发光的东西。再仔细看,那是他们的骨头,在发亮。
最前面是个女人,披着长发,双手高举。她面前是一架巨大的琴,形状和潮汐琴一模一样。可这琴没有弦,只有一根根血丝从海底连上来,缠在她手指上。
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口,然后整个人往前倒,胸口直接插进琴身。
画面到这里炸开了。
周小雅“啊”地叫了一声,整个人往后倒。狗王扑过去,用脑袋顶住她后背,项圈的绿光一下子罩住她全身。
她喘着气,嘴唇发白。
“怎么了?”张兰芳拍她脸,“醒醒!”
周小雅眨了眨眼,视线慢慢对上焦。“我看到了……潮汐琴不是武器。”
“啥?”我皱眉。
“是囚笼。”她说,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,“他们不是在战斗,是在封印。那个女的,把自己的命焊进了琴里,把什么东西关了进去。”
大厅一下子安静了。
我回头看向苏晴。她还坐在原地,手搭在琴上,脸色比刚才更白。可我注意到,她脖子那儿的胎记,正一下一下地跳,像是在回应什么。
“操。”我走过去,从背包里翻出共鸣器,“沈皓,把刚才录的数据导进来。”
沈皓凑过来,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。共鸣器“滴”了一声,开始自动扫描浮雕上的血迹图案。几秒后,屏幕上跳出一行字:
【dNA匹配度:99.7%】
“谁跟谁的?”张兰芳探头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我把检测框移到苏晴身上,又扫了一次。结果没变。
“这意思是……”她瞪眼,“苏晴跟那个死掉的公主,差不太多?”
“别瞎说。”我低声骂了一句,但心里也咯噔了一下。
沈皓突然指着浮雕残片:“你们看她手指的方向。”
我们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。那个女人最后一刻,右手食指是斜着抬起来的,指向左上方。
我立刻扭头看苏晴。她脖子侧面有个淡红色的印记,位置正好和那根手指的方向重合。
“操。”我又骂了一句。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周小雅扶着墙站起来,声音还有点抖,“她是选中的人。不是因为会弹琴,是因为她本来就是……那一部分。”
“哪一部分?”张兰芳问。
“钥匙。”她说,“或者,容器。”
大厅里没人说话了。
狗王低低地呜咽了一声,慢慢挪到苏晴脚边趴下,脑袋搁在她鞋面上。
我盯着浮雕上那幅血画。女人倒下的时候,眼睛是闭着的,嘴角却有点弯。不像是在笑,也不像是痛苦,就是……平静。
“杨默。”沈皓突然叫我,“你爸笔记里提过双生契约吗?”
我愣了一下,从内袋掏出那本破旧的小册子。翻到中间一页,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:
【潮汐琴需两人——一人承魂,一人镇锁。缺一不可。若独启,则反噬。】
底下还有一句被划掉的:
【或许,牺牲并非必须。】
“你爸早知道?”沈皓抬头。
“他写这些的时候,我还没出生。”我合上本子,“谁知道他信不信。”
张兰芳走到苏晴身边,蹲下来摸了摸她头发。“丫头,你还记得小时候做过什么梦吗?”
苏晴摇头:“就一些水声,还有……唱歌。”
“唱啥?”
“听不清。但每次醒来,脖子这儿都热。”
张兰芳叹了口气,站起身,对我使了个眼色。我明白她的意思——这孩子要是真得把自己填进去,她第一个不答应。
“有没有别的办法?”我问周小雅,“你看到的画面里,有没有提到解法?”
她摇头:“只有最后那一刻。她把血流进琴里的时候,嘴里说了两个字,但我听不清。”
“会不会是名字?”沈皓说,“比如‘开启’之类的?”
“不像。”她皱眉,“更像是……呼唤。”
我走回浮雕前,把扳手贴在血迹边缘。它还是烫的,但震动节奏变了,不再是急促的报警,而是一种缓慢的、有规律的敲击,像是在传递什么。
“等等。”我突然反应过来,“你说她最后说了两个字?”
“嗯。”
我低头看着扳手,又看看浮雕上的女人。“会不会不是语言?是频率?她用声音,把自己的生命调成了钥匙?”
沈皓眼睛一亮:“所以苏晴能弹,不是因为她学过,是因为她的声带频率,天生就跟那个公主一样?”
“不然你以为她凭啥能接上光桥?”我说。
张兰芳突然一巴掌拍在墙上:“那也不能让她去死!”
我们都愣了。
她站在苏晴前面,背挺得笔直,花衬衫沾了水贴在背上,可气势一点没弱。“我跳了二十年广场舞,见过多少小姑娘长大。我不认命,也不让别人替命。要封印,大家一起上,别整这种一个人扛的戏码。”
周小雅低头看着自己手:“可是……如果这就是真相呢?我们躲不掉。”
“那就改。”张兰芳回头瞪她,“你们年轻人总说宿命,宿命个屁。我妈当年被医院判了活不过四十,现在八十了还在搓麻将。事儿是人办的,命是人挣的。”
沈皓小声嘀咕:“这话要是被写进鸡汤公众号,能爆十万加。”
我没忍住笑了一下,但很快收住。
苏晴这时抬起头,声音很轻:“我能感觉到它。”
“谁?”我问。
“里面那个东西。”她指了指裂缝,“它不是坏的。它只是……被困得太久了。它在等一个人,把它带回去。”
“回去哪儿?”周小雅问。
“家。”她说,“它说,家没了,但它还记得声音。”
我看着她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狗王这时站起来,走到浮雕前,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那幅血画。绿光从它项圈里溢出来,顺着墙面爬上去,最后停在女人的脸部位置。
画面微微闪了一下。
女人的眼睛,似乎睁开了一条缝。
苏晴突然站起来,朝琴走去。
“你干啥?”张兰芳一把拉住她手腕。
“我想试试。”她说,“不一定要牺牲。也许……可以换个方式开门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看着我们,“但我必须试。不然,它永远出不来,我们也永远不知道真相。”
我握紧扳手,走到她旁边。
“一起。”我说。
她看了我一眼,点点头。
我们同时把手放在琴上。
琴身开始发热,裂缝里的金光剧烈晃动,像是要冲出来。可就在这时,浮雕上的血画突然褪色,整面墙“咔”地一声,裂开一道细缝。
从里面,传出一段极轻的歌声。
是一个女人的声音,没有词,只有音节,像是摇篮曲。
苏晴的眼角流下一滴泪。
那滴泪落下去,正好砸在琴面中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