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滴泪落下去，正好砸在琴面中央。
我手还搭着琴，能感觉到温度变了。不是烫，也不是冷，就像有人往里面吹了口气，整块水晶开始轻轻震。苏晴没动，眼睛闭着，嘴唇微微张开，像是在听什么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。
我也把手按得更实了些，扳手就插在旁边地缝里，柄还在抖。
“有信号。”沈皓突然说，“织网者连上了半秒，然后断了。”
他抬头的时候眼镜滑到了鼻尖，手指在平板上划得飞快。“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，是外面压进来的数据流太猛，像一堵墙撞过来。”
周小雅往后退了半步，额头的星点一闪一闪，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。“墙后面有人。”
话音刚落，左侧的岩壁炸了。
不是裂开，是直接爆成碎片，水浪掀得人站不稳。一道黑影从破口冲进来，落地时踩碎了一片星髓晶体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那是个机甲，通体漆黑，四肢关节泛着红光，胸口嵌着一块不规则的金属残片，正不断闪烁蓝白交错的电流。它单膝跪地，右臂展开成三根带钩的机械触手，直扑苏晴手中的潮汐琴。
“操！”我吼了一声，抄起扳手横挡过去。
可那东西根本不理我。两条触手缠住琴身，第三条甩向苏晴手腕。她猛地一缩手，琴面震动加剧，原本安静的能量流突然乱窜，在水中拉出几道扭曲的光痕。
“它要抢琴！”张兰芳大喊，人已经冲出去了。赤霄在她手里亮得吓人，刀刃劈向最近的一条触手，火星四溅。
但那机甲反应极快，被砍中的触手立刻缩回，另外两条反而收紧，琴身发出一声闷响，像是被掐住了喉咙。
“沈皓！”我扭头，“你能干它吗？”
“已经在试了！”他蹲在地上，双手同时操作两台设备，嘴里念叨，“这玩意儿用的是老式军规协议，加密层叠三层……靠，它还反向扫描我！”
“别让它进你脑子！”我说。
“我知道！”他声音都变了调，“再给我三秒——不，两秒！”
张兰芳又砍了一刀，这次砍中了动力缆线的接口处。赤霄的刀锋顺着线路一路削上去，火花像鞭炮一样炸开。机甲左肩猛地一颤，一条触手松了劲。
苏晴趁机抽手，琴脱出来一半。
就在这时候，机甲胸口的金属残片突然亮起，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出来：“你们护不住它的。”
疤脸队长的脸从驾驶舱的投影里浮现出来。他右脸的伤疤比以前更深，左眼完全是机械义眼，闪着红光。他盯着我们，嘴角咧开：“你们以为这是守护？这是拖延。真正的潮汐琴需要献祭，才能启动。”
“放你妈的屁！”张兰芳一刀劈向投影，刀气扫过空气，啥也没砍到。
“他已经不在里面了。”沈皓咬牙，“他在远程操控，信号源藏在深海沟那边。”
“但他还能引爆。”我说，看了眼那块发光的残片，“那玩意儿不只是控制核心，还是炸弹引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皓手没停，“现在我在它系统里安了个‘假心跳’，让它以为自己还在正常运行。但它撑不了多久，一旦检测到异常，自毁程序就会启动。”
“那就快点。”
“我说了我在搞！你以为这是点外卖吗？”
张兰芳第三次冲上去，这次她没砍触手，而是直接跃起，一脚踹在机甲胸口。赤霄顺势下劈，刀刃卡进动力缆线主干，整条线路“啪”地断开。
机甲右臂当场瘫痪，剩下的一条触手抽搐了几下，松开了琴。
苏晴立刻把琴抱紧，整个人往后缩。狗王窜到她脚边，项圈绿光一闪，一圈微弱的屏障罩住了她。
“成了？”我问。
“还没。”沈皓摇头，“核心还在运转，倒计时已经启动了，我看不见数字，但能量峰值在上升。”
“杨默。”苏晴忽然叫我。
我转头。
她看着琴，手指轻轻抚过琴面。“它想吸收那个能量。”
“啥？”
“不是爆炸，是里面的光。”她说，“它不怕那个，它想把它吃掉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马上反应过来：“你是说……让它接住自毁冲击？”
她点头。
“你疯了吧！”张兰芳喊，“那能量能把这地方炸穿！”
“但它不会。”苏晴抬头，眼神很静，“它知道分寸。”
我没再多问。这种时候，信她比信数据靠谱。
“沈皓，你能拖多久？”
“最多五秒。”他说，“我已经把它的诊断循环拉长了，但骗不过最终确认。”
“够了。”我说，“准备收网。”
我走到苏晴身边，和她一起扶住琴。扳手还插在地上，我没去拿。这时候不需要工具，需要的是人。
“三。”沈皓盯着屏幕。
“二。”
机甲胸口裂开，露出一个发着强光的核心，嗡鸣声越来越尖锐。
“一。”
“就是现在！”我大吼。
苏晴双手拨弦。
没有声音传出来，但在水里，那根看不见的弦剧烈震动，形成一圈蓝色的波纹，朝着机甲核心扩散过去。
冲击波炸开的瞬间，那道蓝光像一张网，迎了上去。
两者撞在一起，没有巨响，只有一声沉闷的“咚”，像是心脏被重重捶了一下。
冲击被吞了进去。
琴身发烫，苏晴的手指微微发抖，但她没松。蓝光顺着琴尾导出，注入圣殿基座，整块地面亮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平静。
机甲瘫了。
残骸歪倒在地，胸口洞开，核心熄灭，只剩几缕黑烟从缝隙里冒出来。
我们都没动，等着看还有什么花招。
十秒后，确定没动静了。
“死了？”张兰芳喘着气，刀还举着。
“死透了。”沈皓瘫坐在地，摘下眼镜揉了揉眼，“系统全崩了，信号源也断了。”
我走过去，踢了踢机甲残骸。脚底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，像是还有余电在流动。
狗王凑上来，鼻子拱了拱机甲胸口的破口。绿光从它项圈里溢出，照进裂缝深处。
然后，它叫了一声。
不是警告，也不是攻击，是一种很轻的、短促的呜咽。
我们围过去。
在残骸核心的位置，露出了一个圆形的金属盘，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纹路，和之前浮雕上的血画一模一样。
“海族的东西。”周小雅蹲下，用手比对了一下，“和刚才那个女人手指的方向一致。”
“ALphA早就拿到这玩意儿了。”我说，“他们不是来抢琴的，他们是来验证自己的版本对不对。”
“啥意思？”张兰芳问。
“他们造了个假的。”我指着纹路，“想用暴力复制觉醒过程。疤脸这趟，就是来测试能不能强行启动。”
“结果呢？”
“失败了。”沈皓苦笑，“但我们差点也被炸飞。”
我弯腰，掰下那块金属盘。入手有点温，像是刚被人握过很久。
用扳手轻轻敲了敲边缘。
铛——
声音很清，不像普通金属。而且震动频率……有点熟。
我翻过笔记本，找到父亲写过的那段密码，对照着敲了一遍。
三短，两长，一停，再两短。
扳手微微发烫。
我抬头，看向其他人。
“他们不止想控制神器。”我说，“他们在复刻整个系统。包括圣殿，包括琴，包括……继承者。”
没人说话。
苏晴仍坐在原地，双手放在琴上，脸颊还有泪痕没干。她眨了眨眼，忽然说：“它刚才跟我说话了。”
“谁？”我问。
“琴。”她说，“它说，钥匙找到了，但门还没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