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壮汉应了一声,走到一具玄铁甲面前。
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,只是双手握刀,深吸一口气,然后猛地劈下!
“噌——!”
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!
在三千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注视下,那把斩马刀,如同切豆腐一般,从玄铁甲的肩部,斜斜地劈了下去!
“哐当!”
半边盔甲,连带着里面的木头桩子,应声落地!
切口处,光滑如镜!
整个广场,死一般的安静。
所有玄甲军将士,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他们身上的这套甲胄,是他们最信赖的伙伴,在战场上为他们抵挡了无数次刀枪箭矢。
可现在……
一刀!
仅仅一刀!
就被如此轻易地……劈开了?
即便有这壮汉惊人的臂力加持。
但那也是一刀!
足以证明这斩马刀的锋利!
周奎的嘴巴微微张开,他看着那光滑的切口,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林啸天的身体,在马背上,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。
他不是愤怒,而是……恐惧。
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,对未知力量的恐惧。
然而,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王凯再次拍手。
又有十名工人,抬着一个巨大的,造型狰狞的金属怪物走了上来。
那是一个巨大的弩床,上面并排安装着十张巨弓,弓弦上,搭着十支婴儿手臂粗细的特制弩箭。
“此乃二号作坊出品,‘十连发破甲床弩’。”
王凯的语气,像是在介绍自家菜园里的大白菜一样随意:
“装填一次,可十发齐射。有效射程四百步,两百步内,可破重甲。”
众玄甲军将士,脑海里都浮现了一个疑问:
“不是说巨型连发弩呢?怎么是十连发破甲床弩?”
但这不是他们细想和好奇的时候。
“放!”
随着王凯一声令下。
“嗡——!”
十张巨弓同时震动,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!
十支弩箭,化作十道黑色的闪电,瞬间跨越百步的距离,狠狠地钉在了另外十具玄铁甲上!
“噗噗噗噗噗!”
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!
那十具坚不可摧的玄铁重甲,就像纸糊的一样,被轻而易举地洞穿!
弩箭从前胸射入,从后背穿出,巨大的动能甚至带着整具盔甲向后翻倒在地!
看着那些被射成筛子的,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盔甲。
看着那些狰狞的箭头,从甲胄的背后穿出,闪烁着死亡的光芒。
玄甲军的阵列中,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许多年轻骑士的脸上,已经血色尽失,一片煞白。
他们心中的怒火,骄傲,不甘,在这一刻,被彻底击得粉碎。
只剩下无尽的迷茫和绝望。
他们的敌人,不再是挥舞着刀剑的蛮族,而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,无法对抗的力量。
林啸天死死地抓着缰绳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。
他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盔甲,仿佛看到了自己和三千玄甲军的未来。
不堪一击。
就是一堆废铁!
“呵呵……”
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,笑声沙哑,充满了无尽的悲凉。
他输了。
从踏入这座工坊的那一刻起,他就输得一败涂地。
不,应该是第一次踏足天工坊。
不,不。
应该是,楚休拿出一百具连发弩,让他用来抵御北蛮时。
就输的彻彻底底!
而他,没有想象到这一刻罢了。
甚至说,他想到了,不过没有在意罢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温和而又纯真的声音,从不远处的厂房阴影下,悠悠传来。
“林大元帅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。
只见那个病弱的九皇子楚休,正坐在一张轮椅上,被一个面无表情的黑甲侍卫缓缓推出。
他苍白的脸上,带着一丝歉意,和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道:
“我给您准备的这份薄礼,您可还喜欢?”
“对了,这演练……可才刚刚开始呢。”
楚休的声音温和、纯真,像是三月春风,拂过这片充满了金属味道的广场。
可听在林啸天和三千玄甲军将士的耳中,却比九幽之下的寒风,还要刺骨。
刚刚开始?
这还只是刚刚开始?!
斩马刀一刀劈开他们引以为傲的玄铁重甲。
十连发破甲床弩将他们的“第二层皮肤”射成筛子。
这等颠覆他们认知,击碎他们尊严的展示,竟然……只是一个开胃菜?
林啸天坐在马背上,身躯的颤抖已经无法抑制。
他不是在愤怒,也不是在恐惧,而是在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巨大茫然之中。
他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,脸色苍白,笑容无害的九皇子。
这个人,真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皇子吗?
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,这等闻所未闻的杀器,真的是凡人能够创造出来的吗?
“九殿下……”
林啸天的喉咙里,发出了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声音。
他想质问,想怒吼,想问楚休究竟想干什么。
可话到嘴边,却只剩下无尽的干涩与无力。
他能问什么?
问楚休为什么要羞辱自己和玄甲军?
这一切都是他林啸天自找的!
人家更是可以用一句“奉旨演练”,就堵死了他所有的话。
问楚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?
这更是自取其辱。
人家更是可以一句“不禁锢自己”,就可以当做最完美的回答。
楚休脸上的笑容更盛,他操控着轮椅,缓缓向前。
那双纯净的眸子,带着一丝好奇与关切,看着林啸天问道:
“林大元帅,您怎么了?”
“是觉得我这些小玩意儿,上不得台面吗?”
“还是说……您觉得,我天工坊,就只有这点本事?”
他每问一句,林啸天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
周围的玄甲军将士们,更是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。
他们握着缰绳的手,因为太过用力,指节已经失去了血色。
他们不敢去看楚休,也不敢去看那些被摧毁的盔甲。
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胯下战马的鬃毛,仿佛那里才是唯一的安全之地。
“殿下……”
周奎终于忍不住,策马上前一步,声音嘶哑地开口道:
“我等……我等认输了。”
“我玄甲军,不及天工坊万一。”
“请殿下……结束演练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