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是时,顾千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却仔细想来自己内心深处的确……
特别是在听到那样污秽恶毒的16字后,再听若云嘴里的“发妻”二字,怎么都不对味,眼底更是猩红血色一大片。
连牙齿都要咬碎了。
可被勾起的滔天的怒恨,对到那蜷缩在角落不断悔忏的女人,也只能寄放在胸膛里,
胃中一阵翻江倒海……
可他太理智,强行压下情绪,赶紧摇摇头,
这种罪名可绝对不能让她坐实,他还是极力挽回局面。
“云总,新月来这里并非我本意,是她自作主张来探望的。”
“至于你说的,我承认过去有过游弋,但自从南疆之后,我就再没这个心思。我只想她好好的过她的下半生。”
“至于你信不信,听凭发落。”
他拍拍沈新月肩膀,安抚道。
“另外,新月她初到片场,一问三不知,这里也没什么好友,又如何操纵编剧导演,用恶语加害……言心。”
听到“言心”两字,乔言心才突然回过神来,看向顾千澈,试图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宽慰,想要他不顾一切地上前安抚她。
可是,她注意到了,顾千澈的安抚,嗯,在沈新月这边。
“他……不要……我……了……”
此时,她的眼里,就有了恨。
……
片场里,若云和顾千澈两人争执不休。
顾千澈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沈新月这个重大嫌疑人,让若云很是不爽。
“即使这贱嘴妮子不是主谋,就冲她再三出言不逊和幸灾乐祸,这次我也不再放过。”
打定主意,她势必要讨回公道。
若云这次动的是腿,
既然顾千澈上半身会格挡,能卸力,那下半身总不会那么强劲。
她这回要探出他底在哪里。
她足尖点地一腿飞出,来势汹汹。预判对方闪避后,蓄势待发回身后又是一腿抽出,凌空攻击他的膝盖。
让他难以招架。
顾千澈把沈新月推往一边,左右腿交错后,又是如鹞子般旋闪,
蓦地,男人抓住她进退之间将触未触的空档,勉强碰到若云的腿,双手又是格挡,
一托一抬,又把力量卸了大半后,反推了回去。
……
交手七八合,都没占到便宜。
若云看他只顾下盘,趁势出手,拳掌皆出,顾千澈微微一退,
那掌力正好从他身前一寸掠过,惊险万分。
顾千澈却临危不乱,极有经验,毕其全力凌空反推一拳,若云知道利害,赶紧回身一退。
来回交手十数合,结果又是打平。
若云三次试探,被他三度巧妙化解,纵使她碍于场面只用了六七分力量,
而顾千澈见招拆招,借势卸力的本事,好像也留有余地,反倒显得游刃有余,
更是让她觉得男人的格斗身手深不可测。
她不禁纳闷,
“这人难道从拍卖会那次开始,就一直在藏私吗?莫非他一直防得都是我?他是怎么注意到我的,凭本能吗?”
“呵呵,明明有这手段,墓园里还请我……”
“不对!!!”
她突然想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,
难道墓园是……
她冷着眼,再看顾千澈时的冷峻异常,如果那个想法是对的,
那么今天他的态度,也就十分可以理解了。
……
乔言心还在发呆,很久才从精神地狱里爬出来一点点。
这才意识到,若云几次想要拿沈新月出气,而顾千澈不许。
所幸她和顾千澈没有大打出手,只是意思了一下,恢复一些神志的女总裁就出口阻拦了下来。
“小云,别为难阿澈。”
“他,不见得比我好过……我……好累……”
乔言心此时再没有半分心思纠缠沈新月的无礼,只想求顾千澈一点安慰,
低眉垂眸,极为破碎,
用委屈里带歉疚的眼神,想要让男人抱抱她,再不济一点抚慰也好啊,可是——
男人无动于衷。
她只好安慰自己,那些话与其是说给自己听的,不如说是赤裸裸地挑拨他们脆弱的关系。
更是恶毒地给顾千澈上了精神紧箍咒!只怕男人心里的苦楚,远比自己难熬。
只是,他的高傲不允许他脆弱。
……
“阿澈,刚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?”
顾千澈面无表情,算是默认。
她的脸已经发白到透光,抖动着嘴唇,憋了半天,才又吭声,
“你……打算……怎么……处理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,斟酌着每一个字生怕惹恼男人。
男人愣了,一动不动,沉默了一分钟。
场面静得快要海啸。
直到男人嗫嚅了一下,才勉强组织了语言,抬头像是在看一幕丑剧,才说:
“你还是先走吧。”
“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顾千澈叹了一口气,极度想要上前想,勉强要惯性握住了她寒凉至冰的手,
可……他到底也没有勇气,没有力量握下去了。
他悬空了手臂,瑟瑟缩缩,收拢了五指,到底还是抽了回去。
乔言心悬着的心,
——终于死了。
顾千澈对若云说,“那人说这些,就是想挑拨,如果乱起来,就让他开心了。”
“云总,你让她回去吧。”
他这才又转过来对乔言心说,
“你下去休息,后面的我会处理。而且,你也该知道了,”
“我没你想得弱。”
————
随着乔言心离开后,沈新月才恢复神志。
若云不敢离开半步,也就留了五六个乔家的人员,自己搀扶女人离开。
沈新月这才想起刚才地鲁莽举动,一阵后怕。想着要不是顾千澈舍身相救,她已经在医院里了。
这件事,她的确是一无所知,她要整倒乔言心,有的是办法,况且她向来直来直去,有话从不憋着,不会这么做。
况且,那么毒的句子,她一个长年留法学生也想不出来,最多说个“脏”字顶天了。
她赶紧拉住顾千澈的手,想要惯性求安慰。
说来,顾千澈也是明白她为人,这才出手相护。
他深知,这样恶毒的话公众宣扬,受伤害最大的根本不是乔言心而是顾千澈,沈新月哪里肯这样去侮辱重伤他的尊严?
除非,受人挑拨。
……
顾千澈此时心里烦躁到极点,好歹因为乔言心的离开,
好像离开了烦躁的源头,理智又慢慢占据了上风。
他自嘲着,
身为男人最大的悲哀,便是内心惊涛骇浪,也得装得若无其事。
苦笑连连,也不知道是给谁看。
他深吸了好几口气,这才勉强从屈辱里抽身。
偏偏这时候,沈新月还一脸无辜,好像没事人一样,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。
……
所以这回,顾千澈破天荒地推开了她的手,退了半步,说道,
“新月,我来问你,你要如实告诉我。”
“你刚才确实想落井下石,对不对?”
沈新月哑然,因为她就是那个意思,怯懦的缩了缩。
“你,越界了。”
于是,她渐渐觉察到男人看到她所作所为后的些许厌恶。
虽然语气还是淡然,但沈新月已经听到里面的疏离,
她那还能抵抗?赶紧哭着求饶,
“阿澈哥哥,你说,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答应你!我确实好奇了,想看看内容……”
沈新月委屈巴巴。
“这事肯定和你没关系,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。可是,你那时候的意思,我也明白。”
“我护着你,除了你是潮汐的妹妹,也是我的妹妹,所以我爱你护你,可你还是要注意——”
“分寸。”
“可是,你不是要离——”沈新月差点脱口而出。
顾千澈把头别过一边,“那不一样。”
“她,变成这个样子,说到底还是因为我,就算曾经发生过什么,早就过去了。”
可是,今天的事,非常伤他的元气。
“我如今早没资格指责她了,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再对她恶语相向。”
他转过来,眼神里满是碎光,像是恳求,又像是命令,双手按在她肩膀上。
“答应我,好吗!”
……
打发沈新月去大厅等候,顾千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没有谢允仪的日子,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。
“要么,打个电话给允仪?让她参考参考?”
“不行,还不是时候。等我把资料都搜集清楚,再让她出主意吧。她难得去散心一回,就不去打扰她休息了。”
男人知道这事必然有很大的阴谋,在背后挑动。
——
这时,裴川已经把编剧们的,自家酒店内剧本首页的截图都发来了。
顾千澈一顿比对。
奇怪的是,所有剧本里,冷宫这场戏的台词非常干脆,一点都不带刺。
更不可能,这样精准的“指桑骂槐”。
他只好再把人请来,逐个盘问具体细节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……
顾千澈把所有的事安排好,这才有了点时间留给自己舔舐伤口。
原本以为,随着余夏的死去,这些刻在骨络里的伤痛会被掩埋,也会随着他的离开而归于灰烬。
却在那丑陋腌臜的十六个字里,把那道幽灵又请了回来。
饶是白天,他一样满后背都是冷汗,而脑海里——
画面和声响交叠……
痛苦又如同渔网一般缠上来了。
直到太监龙套演员在他身边,他才侧过身去擦擦眼角的水光。
矫情得让人心疼。
……
“先生,你找我?”太监战战兢兢地。
“嗯,有个问题想问你,诏书和台词为什么会一样?”
对方挠挠头说,
“剧组的台词都是最后敲定的,怕中途删改,所以最后一刻确定才让我写。”
“我呢,被导演选来做这个鬼角色也是因为字写得好,当天给当天就能写好。”
顾千澈发现其中不对处,问道,
“你的台词不是导演给的吗?还是编剧送的?”
“怎么可能,这个剧组需要负责的幕戏很多,怎么可能事事都有导演安排,特别是只有一出戏的龙套。”
“副导演只是把台词放在休息室,等我到了拿起来,临时誊抄在圣旨道具上,临时念几遍,就直接上场了。”
龙套演员还把圣旨拿了出来,让顾千澈“欣赏”他的不朽书法。
眉宇之间,还觉得自己写了什么不世出的大作。
得亏顾千澈的脾气好得像海,尽放水了,否则换了若云,
这龙套八成要遭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