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凡回到翰林院后,将自己的心绪沉淀下来。
他知道。
帝王的嘉许,如同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“储相”二字,听起来荣耀无比。
但同时。
也让他成为了世家门阀,最想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。
翰林院,已不再是平静的学府。
而是世家与寒门,围绕他展开的一场无声战局。
林凡坐在公事房内。
他没有急着去翻阅那份关于前朝名将定性的文稿。
而是将目光,缓缓扫过房内的每一处陈设。
书案、书架、茶盏。
甚至连窗外的老槐树。
一切都看似如常。
然而。
在林凡的眼中,却有着一丝微妙的违和感。
他前世经受过严格的反侦察训练。
对环境的细微变化,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。
他拿起桌上的笔架。
笔架的位置,比他昨日离开时,向右侧移动了不足半寸。
若非林凡记忆力超群,根本不会发现这种细微的差异。
他心中一沉。
有人来过他的公事房。
而且,来人极其小心,试图还原现场。
但只要是人,就会留下痕迹。
林凡走到书架前。
他发现,那卷他昨日正在阅读的《大乾典籍》。
虽然摆放位置没错。
但书页的折痕,却被抚平了一点。
这是典型的,翻阅后试图掩盖痕迹的表现。
林凡平静地将书卷拿起,又放下。
他知道。
世家的监视,早已渗透到了翰林院的每一个角落。
翰林院内,多是世家子弟。
他们身边的书童、仆役、甚至洒扫的杂役。
都可能是世家安插的眼线。
这些眼线,不需要做出任何明显的举动。
他们只需记录林凡每日阅读的书籍。
记录他批注的奏章。
记录他与谁交谈。
记录他公事房内的墨香浓郁程度。
这些信息,汇集到世家手中。
便能勾勒出林凡的思维模式、知识体系,甚至弱点。
林凡走到窗边。
他看着院内。
几位世家出身的编修,正聚在一起,低声交谈。
其中,就有崔文轩。
崔文轩时不时地,将目光投向林凡的公事房。
那目光,带着审视、警惕,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。
林凡没有理会。
他重新回到书案前。
他必须适应这种,无孔不入的监视。
甚至。
他要学会利用这种监视。
林凡摊开一张空白的宣纸。
他没有立即书写。
而是开始思考,如何将计就计。
“他们想知道我的底牌。”
“那我就给他们看,我想让他们看到的底牌。”
林凡的嘴角,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。
他知道。
世家最忌惮他的,并非文采。
而是他那套,能动摇国本的“经世之才”。
他拿起笔。
没有去批注那份烫手的史记文稿。
而是开始撰写一份,关于“地方官吏考核”的草案。
这份草案,是林凡前世知识体系中。
关于“绩效管理”和“基层治理”的结合。
其中,涉及了对地方官员任期、政绩、以及民意的量化考核。
一旦推行。
将彻底打破世家对吏治的垄断。
林凡知道。
这份草案,一旦泄露。
世家必然会如临大敌。
但同时。
也会将他们的注意力。
从修史编纂这个“文道战场”,转移到“政务改革”这个“核心战场”。
林凡执笔,文气在笔尖凝练。
他将草案写得洋洋洒洒,内容详尽。
他甚至故意在草案中,留下了几个“破绽”。
这些破绽,看似逻辑不通。
实则是林凡用来判断。
世家情报网络,能深入到哪一步的“诱饵”。
他写了一整天。
公事房内的墨香,也变得更加浓郁。
那股文气,磅礴而纯粹。
让门外偶尔路过的同僚,都感到心神一震。
日暮时分。
林凡将那份草案,随意地放在书案上。
然后,他故意起身,打开房门。
与前来请教的陈修然,聊起了今日的“修史定性”问题。
林凡的语气,带着一丝困惑。
“陈兄,你觉得那位前朝名将,究竟是忠是奸?”
陈修然皱着眉头,低声回应。
“林编修,此事牵扯太广。”
“世家希望定为‘忠义’,以彰显其对功臣的尊重。”
“但清流认为,他拥兵自重,实乃‘投机’,不可立传。”
“掌院将此事交给你,是考验,也是一道难题。”
林凡微微叹息。
他将自己的“困惑”,毫无保留地展现给陈修然。
而他知道。
他与陈修然的这段对话。
此刻,正通过翰林院内的某个眼线。
迅速传入世家的耳中。
“让他们以为,我的精力,都放在了修史的难题上。”
“这样,他们才会放松对其他方面的警惕。”
林凡心中,已然布下了一盘棋。
他与陈修然告辞。
然后,他故意没有收起书案上的那份“官吏考核草案”。
他只是将草案,随意地用一卷古籍压住。
露出了“地方官吏”、“绩效”等几个醒目的关键词。
林凡知道。
今夜,必定有人会再次光顾他的公事房。
他需要做的。
就是等待。
等待世家,将他故意抛出的“诱饵”,吞下去。
他抬头。
窗外的夜色,深沉如墨。
京城的暗流,正因他的布局。
而开始,加速涌动。
林凡的官场生涯。
从被监视,到反监视。
从被动迎战,到主动设局。
正式进入了。
一个全新的阶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