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线边缘的石板还在震,频率比刚才快了半拍。路明指尖搭在机关钮上,没压下去。
“孙远。”他开口。
人影从门侧闪出,站在桌边。
“第七区现在什么情况?”
“那人已经踩进第三道线,离核心阵眼还有七步。他的动作很慢,像是在试探。”
路明点头。王冲的声音从传讯符里传来:“北面无人接近,地脉信号稳定。可以动手。”
周岩也回话:“东南退路清空,没有接应迹象。”
李禾站在侧厅门口,手里拿着一块灰布包着的东西。“俘虏体内的符印已经被封死,外联通道断了。他们没法引爆。”
路明看了她一眼。“你确定?”
“我亲手做的隔离,三刻钟内不会恢复连接。”
路明转回头,盯着沙盘上那一点微微跳动的红光。红光落在第七石板区域,正随着震动轻微晃动。
他拇指落下,按住机关钮。
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,像是铁门关闭。紧接着,地面开始发烫。银线沿线的石缝里冒出淡蓝色的气流,贴着地面向外扩散。那些气流碰到石头就发出“嗤”的声响,留下一道焦黑痕迹。
“启动了。”李禾低声说。
蓝光迅速蔓延,形成一个环形阵列。原本埋在土里的金属构件缓缓升起,露出锯齿状的边角。这些构件彼此呼应,发出低频的嗡鸣。空气变得粘稠,呼吸时能感觉到阻力。
石板下的机关完全激活。
第七区中央,那个正在弯腰检查银线的人猛然抬头。他想后退,但脚底已经踩进蓝光范围。他的靴子底部开始冒烟,皮质迅速卷曲、炭化。他抬起腿,可另一只脚又陷进另一条线里。
两股蓝光顺着他的腿往上爬,像水一样漫过膝盖。他张嘴想喊,可声音卡在喉咙里。他的身体僵住,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。几秒后,整个人被蓝光吞没。
沙盘上的红光闪了一下,灭了。
“死了?”孙远问。
“不止是死。”王冲的声音紧跟着响起,“尸体都没了。”
现场影像通过灵符投射出来。画面里,第七区地面一片焦黑,石板碎裂,裂缝中还冒着残余的蓝烟。原先那人站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灰烬,连骨头渣都没剩下。他带的工具散落在外围,也被烧得变形。
周岩确认了一遍退路。“没人逃出来。”
路明松开手,机关钮自动复位。嗡鸣声逐渐消失,蓝光退回地缝,金属构件沉下去,地面恢复原状,只有烧过的痕迹证明刚才发生过什么。
“清干净了。”王冲说。
路明没回应。他走到窗边,拿起桌上那半张烧焦的传令符。背面那道红痕还在,颜色比之前深了些。
“李禾。”他说,“把两个俘虏都关进禁闭室,加三层锁。”
“现在就审?”
“不。”他把传令符放进袖口,“先晾着。等他们自己慌。”
孙远问:“接下来怎么办?外面会不会再派人来?”
“会。”路明转身,“但他们不会再用这种小队了。这次损失五个探子,还搭上一个清道者,幕后的人肯定坐不住。”
王冲皱眉:“那我们是不是该加强外围?”
“不用。”路明走回指挥台,“让他们以为我们松懈。巡逻照常减半,物资点继续敞着。假灵源再开一次,频率调低一点。”
“还要诱敌?”周岩问。
“不是诱。”路明说,“是等。他们会自己送上门。”
李禾犹豫了一下。“如果下次来的不是探子,而是高手呢?”
“那就更好。”路明看着窗外,“高手敢进来,说明他们急了。急的人,容易犯错。”
孙远沉默片刻。“您怀疑他们的命令是从东谷发出来的?”
“传令符上写着‘东谷主峰重复三次’。”路明取出地图摊开,“这个位置不在我们辖区,也没标记任何据点。但它正好处在所有骚扰路线的交汇点。”
王冲凑近看。“那里常年有雾,地形复杂,确实适合藏人。”
“问题是谁在管。”周岩说,“如果是赤羽部残余,三年前他们被打散时,主力早就撤向北境。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这里重建据点。”
“除非有人接应。”李禾轻声说。
屋内安静下来。
路明拿起笔,在东谷位置画了个圈,然后重重打了个叉。
“把今天的事压住。”他说,“不准对外提机关启动,不准说敌人已被清除。所有人照旧轮岗,装作还在搜查。”
王冲问:“连下面的人都不说?”
“不说。”路明收起地图,“谁要是问起西区动静,就说还在排查雷区故障。”
孙远点头。“我回去调整哨位,让兄弟们别松劲。”
“你们都去吧。”路明坐下,“按计划行事。有任何异常,直接报我。”
四人依次退出。
指挥所里只剩他一个人。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石牌,放在桌上。石牌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,和俘虏刀柄上的鹰首纹有些相似,但更复杂。他用手指轻轻摩挲那个符号的边缘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停在门口。
是李禾。
“您让我查的符印结构……”她站在门框边,“我比对了三本禁制典籍,发现这种符不是本地手法。它的能量回路是反向嵌套的,必须靠外部信号激活。”
路明抬眼。
“这意味着什么?”
“意味着下命令的人,不仅能控制他们行动,还能随时切断他们的生机。”李禾顿了顿,“这是一种奴役符。”
路明盯着她。
“您怀疑……我们内部有人连着他们的信号源?”
“我不怀疑。”路明把石牌翻面,“我是确定。”
李禾没说话。
“你刚才说符印需要外部信号。”路明问,“信号源一般多远有效?”
“正常情况下不超过十里。但如果用了中继阵,可以延伸到三十里外。”
“东谷离这里多少?”
“二十八里。”
两人对视。
路明慢慢把石牌推到一边。“你今晚值夜?”
“是。”
“去禁闭室的时候,绕一下南库房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那边有个老式信号塔,一直没拆。你去看看有没有人动过它。”
李禾点头,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路明叫住她,“别带任何人。”
她停下。
“你自己去。如果发现异常,不要碰,回来告诉我。”
李禾走了。
路明站起来,走到窗前。天还没亮,营地一片安静。巡逻队的身影在远处晃动,节奏缓慢,像是疲惫不堪。
他摸出袖子里的传令符,再次看了一眼背面的红痕。
那道痕迹,正以极慢的速度,往外渗出一丝暗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