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线擦过敌探脚踝的瞬间,地面石板微微震颤。路明站在窗前,令旗高举未落,目光紧锁沙盘上那一点微弱的符光。他没有下令合围,也没有启动杀阵。
“传孙远进来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传到传令兵耳中。
不到半盏茶工夫,孙远从外场快步走入指挥所。左臂的布条染了点暗色,但他脚步稳定。他站在桌边,低头看着沙盘上标记的西道路径。
“他们踩进来了。”路明说,“但我不打算现在收网。”
孙远抬眼。
“这五个人,动作太齐,节奏太准。他们不是流窜之徒。”路明放下令旗,走到桌旁摊开一张旧图,“昨晚来的两人,一个查干粮,一个直奔枯井。他们知道那里有灵流波动,也知道机关未激活。这不是试探,是执行任务。”
孙远沉默片刻,“您想留活口?”
“不止。”路明看向门外守候的李禾,“把俘虏带上来,先控制住。”
李禾点头退出。不多时,两名被制住的敌探被押入侧厅。一人嘴角带血,另一人闭目不语。王冲跟在后面,手里拎着个皮囊。
“他们在石屋藏得深,动手时才暴露。”王冲将皮囊放在桌上,“这是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来的,刀柄刻着鹰首纹。”
路明伸手翻开皮囊,抽出一截断裂的兵刃。刀脊上确实有一枚细小图腾,线条简洁却极少见。他盯着看了几息,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本灰皮册子,翻到某页比对。
“这不是本地势力的标记。”他说,“三年前北境冲突,缴获的兵器上有过类似纹路。当时记录为‘赤羽部’所用。”
孙远皱眉,“那个部族早就解散了。”
“或者改头换面。”路明合上册子,“去把周岩叫来,我要所有人到场。”
很快,五人齐聚指挥所。周岩进门时拳头上还缠着布条,眼神扫过俘虏,又落在王冲手中的断刀上。
“现在开始两条线。”路明开口,“李禾负责审讯,必须确保他们不能自尽。孙远带人回石屋,找有没有遗留物品。王冲继续监控西道残敌动向,随时准备配合机关歼灭。周岩留守东南退路,防备接应。”
众人领命欲走,路明又道:“记住,不要打草惊蛇。我要的是线索,不是人头。”
李禾走向侧厅。她取出一枚铜钉模样的器具,按在俘虏颈侧穴位。那人身体一僵,眼皮剧烈抖动,却没有昏过去。她低声念了几句口诀,铜钉泛起淡青光晕。
“封住了。”她回头对路明说,“他们的体内有符印,再晚一步就会爆开。”
路明走近,俯身查看俘虏面容。“你们是谁派来的?”
俘虏咬牙不答。
“不说也行。”路明直起身,“但我可以让你每天尝一次那种痛。”他示意李禾再施一次术法。
俘虏闷哼一声,额头渗出冷汗,但仍闭嘴。
这时孙远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块焦黑的纸片。“在火堆余烬里翻出来的。只留下半角,但上面有字迹残留。”
路明接过,对着灯仔细辨认。纸片边缘烧得卷曲,中间部分勉强能看出几个笔画。他取出放大镜,慢慢拼出两句话:
“……物资已取,按计划三更撤离。”
“若失联,信号由东谷主峰重复三次。”
“这不是普通探子。”路明放下纸片,“他们有固定联络方式,还有上级指令。这个‘东谷主峰’,不在我们辖区地图上。”
王冲立刻调出边境详图铺在桌上。几人围拢查看。东侧深谷延伸出去二十里,地势陡峭,常年雾气笼罩,巡逻队极少深入。
“他们能精准避开雷区,熟悉换防时间。”周岩指着图上一处缺口,“说明有人提供内部情报。”
“或者是长期观察的结果。”孙远补充,“但这支队伍行动模式统一,装备一致,背后一定有人组织。”
路明盯着地图良久,忽然问:“李禾,你刚才封禁的时候,有没有察觉他们体内的符印来源?”
“和常规自毁符不同。”她回想,“结构更复杂,像是批量制作的。而且触发机制依赖外部信号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路明缓缓道,“他们不是自发行动,而是被人遥控。一旦失去联系,就会自动销毁。”
室内一时安静。
“所以这些骚扰,根本不是为了破坏。”孙远明白过来,“是为了消耗我们的精力,打乱部署节奏。”
“目的达到了。”路明冷笑,“我们连续几天加强巡逻,调动兵力,训练进度拖慢。而他们只需要五个人,就能让我们疲于应付。”
周岩握紧拳头,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继续抓这种小股?”
“抓不完。”路明拿起笔,在地图东谷位置画了个圈,“这些人只是棋子。真正的对手,在幕后发令的人。”
他转向众人:“我决定改变策略。迷阵里的残敌暂时不杀,留着引其他人来。王冲继续保持包围态势,但减少动静。孙远整理所有证据——符纹、兵刃、传令残片,全部归档。等这批俘虏开口,我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接到命令的。”
李禾问:“如果他们一直不开口呢?”
“总会松口。”路明看着侧厅方向,“人在疼到极点的时候,话最多。”
就在这时,一名守卫匆匆进来报告:“大人,西道第七石板区域传来轻微震动,疑似有人试图拆除银线!”
路明立刻走到沙盘前。符光闪烁不定,显示陷阱边缘出现扰动。
“不是逃。”他眯起眼,“是有人在外面动手。”
“接应?”周岩站直身体。
“也许。”路明沉声,“也可能,是来确认他们是否失败的‘清道夫’。”
他拿起令旗,却没有挥下。
“让埋伏的人别动。放那个人进去。”
孙远皱眉,“万一他是高手?”
“那就更好。”路明嘴角微动,“鱼饵已经吃了,现在连钓鱼的人都要露头了。”
指挥所内气氛骤然收紧。王冲迅速出门调整部署,周岩返回东南防线。李禾回到侧厅继续压制俘虏状态。
路明独自站在沙盘前,手指轻轻划过东谷那片空白区域。
外面夜风穿过营帐缝隙,吹动了桌上的纸片。那半张烧焦的传令符轻轻翻了一下,露出背面一道极细的红痕,像是一道封印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