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钱塘江口,烈日将水面蒸腾起扭曲的白气。
都尉大营内,马文才一身轻甲,额角汗珠滚落,却浑然不觉。
他盯着沙盘上几处新标记的方位,眼神冷峻。
“三日内,两艘粮船在七里泷遇袭,押运官兵死伤十七人。”
观砚声音低沉,“手法干净利落,不像普通水匪。”
马文才指尖划过沙盘上的狭窄水道:“专挑官府粮船下手。”
他抬眼,目光锐利如刀,“江防布署刚刚调整,他们就精准出手。观砚,你说巧不巧?”
观砚心头一凛:“公子的意思是...有内鬼?”
马文才未答,转而问道:“夫人今日如何?”
“少夫人在水榭赏荷,一切安好。”观砚顿了顿。
“只是...今早马统借采买之名出府,在城南茶肆逗留了半个时辰。”
马文才眼神一暗:“继续盯着,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……………
栖桐院内,祝英台确实在水榭乘凉,却远非”一切安好”。
“这已经是第三日了。”她望着池中游鱼,语气平静,手中团扇却握得指节发白。
银心小心翼翼道:小姐,姑爷军务繁忙...”
“忙到连句话都指不回来?”祝英台打断她,眼中闪过一丝倔强.
“银心,你去前院,就说我身子不适,请夫君回来一趟。”
银心吓了一跳:小姐,这...”
“去。”祝英台语气坚决。
就在银心踌躇时,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一个浑身湿透的护卫疾步闯入水榭,单膝跪地:
“少夫人!江口急报,都尉他...他追击水匪时中了埋伏,坠江失踪了!”
祝英台手中的团扇地落地,脸色瞬间惨白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.
同一时刻,城南一处隐秘宅院内,马统正躬身站在司马景明面前。
“殿下妙计,马文才果然中计追击,现已坠江,生死不明。”
马统语气兴奋,“江口大营群龙无首,正是...”
“急什么。”司马景明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。
“马文才若这么容易死,倒让本王失望了。”
他抬眼,目光幽深,“粮船被劫只是开始,接下来...该让我们的马都尉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。”
马统不解:“殿下的意思是?”
“你去散布消息,就说马文才为争功冒进,致使官兵死伤惨重,如今生死不明,实乃无能之辈。”
司马景明冷笑,“再让人在营中煽动,就说...他私吞军饷,才导致军械不修,将士寒心。”
马统眼前一亮:“属下明白!不过...殿下,马文才素来谨慎,若是查起来...”
“放心。”司马景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“本王自有安排。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事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.
栖桐院内已乱作一团。
祝英台强自镇定,正要吩咐备车亲往江口,却见马文才一身湿衣,在观砚搀扶下踉跄而入。
“你...”祝英台又惊又喜,话未出口,眼泪先落了下来。
马文才挥手屏退左右,握住她颤抖的手:“别怕,我没事。”
他脸色苍白,眼神却异常清醒“这是有人设的局。”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祝英台扶他坐下,急急追问。
“水匪对江防了如指掌,在我必经之路设伏。”
马文才冷笑,“若非我早有防备,今日真要葬身江底了。”
祝英台心有余悸:“可知是谁...”
“很快便会知道。”马文才目光转向窗外。
“鱼儿既已咬钩,就该收网了。”
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祝英台这才发现他肩头渗着血迹,惊呼:“你受伤了!”
“皮肉伤,不碍事。”马文才握住她的手,眼神深邃。
“英台,接下来几日,你要帮我演一场戏。”
………….
次日,太守府传出消息:马都尉重伤昏迷,性命垂危。
江口大营顿时人心惶惶。
几个被马文才重罚过的队主开始暗中串联,粮草官悄悄做假账,连太守府的下人都开始议论纷纷。
第三日深夜,一道黑影悄悄潜入马文才的书房。
就在他翻找兵防图时,灯火骤亮。
马文才好整以暇地坐在案后,肩头包扎整齐,哪有半分重伤模样?
“王队主,找这个?”他晃了晃手中的兵防图。
王队主面色大变,拔刀欲拼,却被暗中埋伏的观砚一招制住。
“说吧!”马文才缓步上前,“司马景明许了你什么好处?”
王队主咬牙不答。
马文才冷笑,“你那个三岁的私生子...”
王队主终于崩溃:“是五皇子!他许诺事成后让我做钱塘校尉,还答应护我妻小周全!”
马文才点头:“很好。现在,该你帮我做件事了...”
与此同时,马统正在马厩旁的小屋里焦躁地踱步。
他听说王队主昨夜失踪,心中忐忑不安。
就在这时,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叫——这是他与五皇子联络的暗号。
他悄悄溜出马厩,在府邸后巷的阴影里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殿下有令,”来人低声道,“王队主已经暴露,你暂时按兵不动。马文才既然没死,接下来要换个法子。”
马统急切地问:“什么法子?”
“找机会在祝英台的饮食中下药。”来人递过一个小纸包。
“不必过量,让她先病上一场,最后再…….马文才重视他这个夫人,必定方寸大乱。”
马统接过纸包,手心冒汗:“这...若是被发现了...”
“放心,这只是让人虚弱无力的药物,查不出来源。”
来人冷笑,“况且...你不是一直想报复马文才吗?这就是最好的机会。”
马统握紧纸包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我明白了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..
黎明时分,马文才站在栖桐院的梧桐树下,听着观砚的汇报。
“王队主已经招认,五皇子在杭州的联络点都已掌握。不过...”
观砚迟疑道,“马统今早又去了后巷。”
马文才眼神一冷:“看来他们还不死心。继续盯着,我要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。”
他转身望向寝房,祝英台还在熟睡。
晨光透过窗棂,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。
这一局他赢了,但他知道,更大的风浪,还在后头。
而马统这颗棋子,既然对方还要用,那他也不妨...将计就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