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楼那方被刻意封锁的空间里,弥漫着无声的博弈与一触即发的张力。而在一楼这看似寻常的恋综拍摄现场,空气中也漂浮着看不见的试探与各自的心思,像水底暗流,表面平静,深处却汹涌澎湃。
南溪端坐在沙发一隅,姿态如同她设计的珠宝般优雅。她看着叶雷诩方才匆匆离去的方向,那双总是带着审视的眼眸里,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疑虑。她轻轻放下手中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艺术画册,将目光转向沙发上那个唯一在场的,有些“无所事事”的男嘉宾。
“苏木,”她的声音如同她的气质,不高不低,恰好能引起注意又不显突兀,“你知道叶总刚才……匆匆忙忙的,是去做什么吗?”
她问得随意,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专注的眼神,泄露了她对此事的答案势在必得。
韩苏木正全神贯注于手机屏幕上的游戏战局,手指飞快点击,头也没抬,几乎是凭着本能随口应道:“看多米吧,可能是小狗在上面拆家了。”
他这个理由找得极其敷衍,完全没过脑子。然而,话一出口,他自己却先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被自己这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逗乐了,忍不住“哈哈哈”地笑起来,肩膀都跟着抖动,打破了客厅里那点微妙的宁静。
他这爽朗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笑声,与此刻一楼可能会发生的暗潮汹涌,形成了荒诞的对比。
叶雷诩养的那条名为“多米”的阿拉斯加犬,没有了公寓管理员佴梓筠的养护,它的主人只好对它另作安排。
请了专业的训导师,如同上班打卡般定时前来遛弯;它的饮食和居住环境,也有保洁员在打扫时顺带照料得妥妥帖帖。生活优渥精致得令许多普通人都自叹弗如。
然而,这种“优渥”背后,却透着一丝奇异的疏离。多米似乎并不真正需要它的主人,而它的主人叶雷诩,仿佛也并非真的需要它。
他们之间的关系,更像是一种程式化,缺乏寻常宠物与主人之间那种亲昵无间的依赖。还不如佴梓筠在时,好歹她会把多米当作一样被叶雷诩欺压的“小伙伴”,一人一狗,狗狗祟祟说主人的坏话。
韩苏木无心的一句话,引起苏晴的思绪飘飞。
她脸上维持着温婉的笑意,心底却因“多米”这个名字,瞬间勾连起一段不甚愉快的记忆。她清晰地记得,可恶的佴梓筠曾经给过她一个暗示——这条阿拉斯加犬,是“别的女人”交给叶雷诩养的。
这个暗示,如同在她心中种下了一根刺。她私下里动用关系查了很久,试图找出那个神秘的“女人”,却一无所获,仿佛那个女人从未存在过。
会是佴梓筠故意说谎吗?这个念头时常盘旋在她脑海。
理智上,她觉得佴梓筠没必要撒这种轻易就能被拆穿的谎言,可情感上,另一种声音又在尖锐地反驳:真的没必要吗?
苏晴陷入了一种深刻的自我矛盾。
一方面,她仍部分沉浸在与佴梓筠过去那段“塑料姐妹花”的关系认知里,潜意识里觉得,以佴梓筠过去那种略带讨好和隐忍的性格,不至于也不敢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欺骗她。
另一方面,她又清醒地意识到,如今的佴梓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她无形中掌控的“小可怜”了。那个女人已经“觉醒”,完全可能因为过去遭受的心理上的欺压,而产生精准的报复行为。
人总有惰性心理,在事情没有明确指向最坏结果之前,总是不愿意相信最恶劣的可能性,也懒得时刻绷紧心弦,防备得太深。
苏晴此刻便是如此,她宁愿相信是自己查得不够仔细,或者其中另有隐情,也不愿轻易断定自己被佴梓筠耍了。
这种自我安慰,让她得以维持表面的平静。
她轻轻拢了拢耳边的碎发,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完美掩藏,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,又带着点好奇与向往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,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,轻柔地说道:“真想上楼去看看呢。”
她这话说得轻飘飘,仿佛只是一时兴起的感慨。
然而,这句话本身,却已经触碰了《心动方程式》节目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。星月湾除了一楼公共区域外,男嘉宾们各自的私人楼层,在恋综合约里都是明确不被允许女嘉宾涉及,甚至在镜头前公开讨论的地带。
这样做的目的,就是为了避免节目播出后,观众因为过度好奇男嘉宾的私密空间,而产生不必要的偏离“恋爱”主题的娱乐讨论和争议。
毕竟,女嘉宾们统一居住在节目组租用的“铂悦府”大平层,那是专为拍摄打造的“舞台”;而星月湾,则是男嘉宾们真实的长期居住的私宅。
这种安排也好解释——真实生活空间与拍摄区域的区分。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节目组和嘉宾们都默契地遵守着这条界限。
苏晴此刻的发言,看似无心,实则已经微微越界。
可惜,唯一的男听众韩苏木,显然没把这条规定放在心上,或者说,他正专注于给苏晴挖坑,一时忘了这茬。
他听到苏晴的话,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片刻,抬手指了指电梯,语气十分自然,甚至带着点“热心”建议的意味:“你想去就去问问诩哥呗,”他眨了眨眼,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,“看他愿不愿意带你去参观参观。”
韩苏木心里门儿清,以那位大佬对私人领域的绝对掌控欲和此刻(他猜测)正烦着的心情,是绝不可能同意带苏晴上楼的。他这个“建议”,纯粹是给苏晴递了个软钉子,等着看她碰一鼻子灰。
他看不惯苏晴。
明明背地里以“好友”之名行欺负之实,曾经让佴姐受委屈,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温柔知性的模样。这种虚伪,让他格外反感。所以,能给苏晴添点堵,让她不痛快的事,他顺手就做了。
他重新低下头,手指在屏幕上飞舞,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,嘴角却勾起一抹恶作剧得逞般转瞬即逝的坏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