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冲过来的时候,阿渔睁开了眼睛。
她看到陈默站在前面,剑匣挡在身前。那股力量把他往后推了半步。他的左眼还在发烫,骨纹一闪一闪的,但火焰已经快没了。苏弦躺在地上,琴下面流出的血在冰面上 spread 开,手指还抓着琴边,没松开。
风很大,吹得人站不稳。裂缝里出来的不是光,是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,像山要塌下来一样。
阿渔抬起手,龙鳞膜又张开了。这次比上次更薄,边缘开始变灰。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。上一次打完虚空之战,龙核就受伤了,现在再撑一次,可能再也变不回人形了。
但她不能倒下。
她咬破舌尖,嘴里全是血腥味。一股热从胸口炸开,冲到全身。她听到身体里有声音,像是骨头断了又接上,脊椎一节节拉长,发出低低的龙吟。
耳朵后面的鳞鳍突然展开,变成半透明的翅膀样子。银白的纹路从脖子爬到手臂。她的衣服一块块裂开,皮肤变得像玉一样亮。
“要化龙了。”她对自己说。
陈默感觉到后面的动静,回头看了一眼。时间很短,但他明白了——她在拼命。
他想说话,风太大,声音一下子就被吹没了。
阿渔张开双臂,脚离开地面,慢慢升起来。她的身体开始变化,轮廓越来越模糊。长发散开,变成银白色的气流绕在身边,像飘动的丝带。一道影子从她身后升起,是一条白色的螭龙,盘旋向上,龙头指向天空。
一声龙吼撕破空气。
整个高台震动,冰墙哗啦啦碎了一圈。裂缝里冲出来的力量被硬生生逼退了一段。风停了一下。
龙威出现了。
不是攻击,是压制。好像天塌下来一样,所有东西都被往下压。冰姬站在阵法旁边,脸色变了。她结印的手顿住了,还没完成的九重雪狱被这股压力压得变形。
“你……”她抬头盯着空中的龙影,“竟敢在这里化龙?”
阿渔没理她。龙头低下,眼睛看着陈默的方向。她的声音从龙嘴里传出来,带着回音:“我不是为你来的。”
冰姬冷笑:“逃出龙宫的废物,也配说守护?”
“我不配。”阿渔的声音很平静,“但我愿意。”
她尾巴一甩,银光划过天空,打在九重雪狱的阵眼上。轰的一声,三道冰墙炸开,寒气反扑向冰姬的脸。她抬手挡住,却被震退一步,嘴角流出血。
印诀被打断了。
陈默立刻觉得轻松了一些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,六个骨戒还在发烫,但火很小,只剩一点点红光。他知道,这一击不能再等。
可阿渔撑不了多久了。
他抬头看她。那条螭龙的影子已经有裂痕了,银白的鳞片一块块变黑,像干裂的泥地。她的气息越来越弱,龙吼断断续续。
“别撑了……”他小声说。
话还没说完,苏弦忽然动了。
他慢慢坐起来,双手放在琴上。弦已经断了,他不管。手掌直接抹过琴面,鲜血染红七根弦。他闭着眼,手指发抖,但用力按下了第一个音。
安魂引。
声音不大,但很稳。
音波传出去,轻轻托住阿渔的龙魂。她摇晃的身体稳住了,裂痕也不再扩大。
苏弦咳了一声,血从嘴角流下来。他没擦,继续弹。
陈默收回目光,看向裂缝。
他把剑匣背到身后,双手慢慢举起。六个骨戒一起燃烧,黑火顺着胳膊往上爬。焚天骨狱重新点燃,这一次,火焰里多了一丝银白色。
那是阿渔给他的。
她把自己的龙息给了他。
陈默闭上眼,再睁开时,左眼的骨纹亮得刺眼。他迈出第一步,地面裂开;第二步,铁链从剑匣滑落;第三步,他举起右手,对准裂缝中心。
“最后一击。”他说。
阿渔在空中看着他。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。龙核跳得很猛,像要炸开。但她不能停。只要他还站着,她就必须撑下去。
她把最后的力量压向冰姬那边。
冰姬站在边上,一只手扶着残破的冰柱。她看着那条龙,眼神变了。不再是冷和瞧不起,而是一种她说不清的感觉。
“为什么?”她问,“为了一个注定失败的人?”
阿渔没回答。
她只是微微转头,龙眼里映出陈默的身影。
那一刻,冰姬忽然懂了。
这不是软弱,也不是傻。这是选择。
她终于没有再动手。
陈默的手拍向裂缝。
黑火和龙息缠在一起,变成一道旋转的火柱,冲上天空。轰的一声,裂缝剧烈震动,光扭曲、碎裂。整座冰宫都在摇,天花板上的冰块掉下来,地面裂成蜘蛛网。
苏弦的琴声突然变高。
阿渔的龙身发出一声闷响,裂痕飞快蔓延。意识开始模糊,但她还在坚持。
火柱撞上光层。
爆炸掀翻空气。
陈默被震飞,狠狠撞上墙。他吐了一口血,但手没放下。火还在烧,光正在裂。
阿渔的身体开始往下掉。
苏弦十根手指都破了,血不停流,但他还在弹。每一个音符,都像是在割自己的命。
冰姬站在原地,看着那条龙从空中落下。
她终于开口:“你本可以活下来。”
阿渔听到了。
她在下落中睁开眼,看了冰姬一眼,又看向陈默的方向。
然后,她笑了。
龙尾猛地一甩,把最后的力量砸向地面。轰的一声,冲击波扫过全场,剩下的冰墙全碎了。
高台中央,只剩下陈默一个人站着。
他一手撑地,另一只手还举着,六个骨戒燃着最后的火。裂缝里的光歪了,快要塌了,好像要关上了。
苏弦的琴声突然停了。
他倒在琴上,不动了。
阿渔摔在冰面上,龙形消失,变回人形。她趴在地上,耳朵后面的鳞鳍暗淡无光,呼吸很轻。
陈默抬头看她。
她动了动手指,但抬不起手。
他想走过去,腿一软,跪在地上。
裂缝还在抖,但撑不住了。光开始缩回去,里面传来古老的声音,像一扇门慢慢关上。
冰姬走到高台边上,静静看着他们三个。
她轻声说:“你们真的以为……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?”
陈默抬起头。
他没说话,只是把手按在地上,想站起来。
六个骨戒还在烧。
焚天骨狱还有一点火苗。
阿渔的手指又动了一下。
她的指尖碰到冰面,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