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墙在斜坡的冰道上晃动,陈默的手已经麻木了。他的手指僵硬,只能凭着感觉死死撑着最后一丝火焰。他胸口疼得厉害,那是强行用灵气伤了身体。六枚骨戒贴在他右手上,烫得像烧红的铁。
“前面没路了。”阿渔靠在他肩上,声音很轻,但没有发抖。
苏弦坐在地上,手指缠着布条,血还在往外渗。她没碰琴,只是抬头看着前面被冰封住的通道。冰心扶着墙站起来,肩膀上的伤口结了一层霜。她伸手摸了摸冰面,寒气从指尖传上来,可连一块小石头都没推开。
“堵死了。”她说。
陈默没说话,把背后的剑匣拿下来,用剑鞘狠狠砸向右边的冰壁。冰太厚,只裂了一条缝。他换左手继续砍,一剑又一剑。每砍一下,手都震得发麻,但他不停。
阿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:“等一下。”
她耳后的鳞鳍轻轻动了动,盯着冰壁看了几秒,低声说:“后面有风。”
陈默立刻改劈为刺,剑尖顺着裂缝插进去,用力一撬。整片冰壁轰地塌了,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。台阶上全是灰白色的灰土,好像很久没人来过。
“走。”他说。
苏弦被人扶起来,琴一直抱在怀里。冰心走在最后,回身打出一道寒气,把入口重新冻上。外面的黑雾被挡住,这里终于安静了。
石阶很窄,只能一个人走。两边是灰色的岩壁,刻着字,摸上去很冷。越往下走,空气越冷,呼出的气变成白雾,挂在墙上结成霜。
“这些字……”苏弦伸手想去碰墙上的纹路,刚碰到,怀里的骨琴就轻轻颤了一下。她马上缩回手。
“别碰。”冰心提醒,“这是禁灵刻痕,沾了会吸走你的灵力。”
陈默点燃一根断掉的石柱当火把,火光照出前面十几步远有个拐角。他举着火把慢慢往前走,脚步放得很轻。地上有骨头,有的还连着破旧的衣服。
转过拐角,通道一下子变宽了。尽头是个石室,中间立着半人高的残碑。碑面裂了很多缝,字迹看不清。
“到这里应该安全了。”阿渔靠着墙坐下,喘了口气。
苏弦靠在另一边墙边,闭眼休息。冰心站在碑前看了一会儿,转身对陈默说:“你去试试。”
陈默走过去,把手按在碑上。六枚骨戒开始发热,碑面忽然亮起幽蓝的光。那些模糊的痕迹动了起来,慢慢拼出一幅地图——中央写着“南疆·巫岭”,下面有一行小字:“血祭未尽,骨归苍梧。”
“第七枚骨戒在南疆。”冰心看着地图,语气平静,“藏在巫族祖地,只有通过‘问骨试炼’才能拿到。”
“问骨试炼是什么?”阿渔问。
“没人活着出来过。”冰心摇头,“只知道进去的人,连骨头都会留下。”
陈默盯着地图很久,手一直没离开碑面。火光照着他脸,左眼的骨纹有点发烫。
“你能感觉到具体位置吗?”冰心问他。
他摇头:“只能感觉到它在那里。”
“你现在去就是送死。”冰心直接说,“南疆和北冥不一样,那里不听仙门规矩,也不怕焚天骨狱。巫族信血脉和诅咒,能让活人一夜白头,也能让强者变成哑巴奴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默收回手,骨戒慢慢凉下来,“但我必须去。”
冰心看了看他,又看看苏弦和阿渔。苏弦睁着眼,没说话。阿渔抓紧了衣角。
“你们三个。”她淡淡地说,“一个伤没好,一个没灵力,另一个……”她看向陈默,“你刚才那一击,至少断了两根肋骨。”
陈默没否认。
“休息几个小时再走。”她说,“不然还没到南疆,你们就会死在路上。”
没人反对。苏弦把琴放在膝盖上,重新缠好手指的布条。阿渔靠着墙,耳后的鳞鳍微微起伏,还在留意周围的动静。
冰心走到门口,回头看了他们一眼:“我的任务完成了。”
“你要走?”阿渔问。
“我守的是北冥冰宫的情劫阵。”她说,“你们过了阵,我就该走了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陈默说。
她顿了一下,没回头:“如果你们能通过问骨试炼……也许还能再见。”
说完,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通道尽头。冷气从缝隙钻进来,又被屋里的火光挡住了。
石室里安静下来。
苏弦睁开眼,看着陈默:“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?”
“她没必要骗我们。”陈默靠着墙坐下,“关于南疆的事,她知道的比我们多。”
“可‘问骨试炼’到底是什么?”阿渔小声问,“为什么连骨头都要留下?”
“可能是考验意志。”苏弦说,“也可能是献祭。”
“不管是什么。”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“我们都得去。”
苏弦没再问,只是把琴抱得更紧,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断弦的地方。
阿渔挪到他身边,轻声问:“你疼吗?”
“还好。”他说。
她不信,但没拆穿。她知道,他不说疼的时候,才是最疼的时候。
火把烧了一半,光越来越暗。角落的影子变深了,没人管。
苏弦忽然开口:“琴里那根断弦,刚才动了一下。”
陈默抬头:“什么时候?”
“进通道之后。”她说,“不是我弹的,是它自己震了一下,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。”
“黑影留下的东西?”阿渔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苏弦摇头,“现在安静了。”
陈默伸手摸了摸剑匣,铁链很冷。他记得那一击后,剑匣里面好像有什么松动了。
“等体力恢复就出发。”他说,“先找出口,再往南走。”
“你知道怎么去南疆吗?”阿渔问。
“一路往南就行。”陈默说,“总会找到路。”
苏弦闭上眼:“希望我们能找到。”
火光忽然闪了一下,照亮了残碑底部的一条细线。那条线原来没有,现在慢慢出现,画出一座山的形状。山顶有个坑,像一只眼睛。
陈默看了一眼,手指微微收紧。
阿渔觉得不对,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:“那是什么?”
他没回答。
她还想问,被苏弦打断:“别看了,先休息。”
阿渔闭嘴,靠回墙边。但她眼角还是盯着那块碑,总觉得那座山的样子,她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陈默低头看骨戒,发现第六枚颜色更深了,靠近掌心时还有点吸力。他试着运灵气,体内的火焰比之前稳了些,但也更沉了。
他知道,这不是好事。
强行用力量,只会让身体更快垮掉。可他没得选。
外面传来一声轻响,像是石头在地上拖了一下。
三人同时睁眼。
陈默抬手掐灭火把,黑暗吞没了石室。他右手按住剑匣,六枚骨戒开始发热。
外面没有脚步声,也没有气息。
只有那一声响,再没出现。
阿渔屏住呼吸,耳后的鳞鳍完全张开。苏弦的手搭在琴弦上,指尖又渗出血。
陈默慢慢站起来,一步步走向门口。左眼的骨纹发烫,他在黑暗中看清了通道尽头,有一块石头倒在地上,本来不该在那里。
他走过去推了推石头,下面压着一段布条,颜色和冰心袖口的花纹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