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宴结束,话题却远未终结。
陈克武的心,依旧被那宏伟到近乎疯狂的蓝图撑得满满当当,像是揣着一团滚烫的火。
李默将那份宁光水泥厂的报表推回到钱三江面前,后者双手接过,动作郑重得像是在接一份圣旨。
“水泥厂二期,就这么定了。”李默的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,“钱叔,你那边尽快拿出章程,土地、审批,都要快。
至于资金,陈先生这边的四百万,今天就可以跟你走。”
钱三江激动得脸膛发红,握着报表的手指都在微微发力,指节泛白。
他猛地站起身,对着陈克武深深一鞠躬,“陈先生,我代表宁光县数十万百姓,谢谢你!你放心,这笔钱,每一分都会用在刀刃上!二期项目,我钱三江拿我这颗脑袋担保,绝对给你办得漂漂亮亮!”
陈克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搞得一愣,连忙起身扶住他,“钱县长,你太客气了。
我这点钱,也是投在李先生的眼光上,咱们都是跟着李先生办事。”
他这话发自肺腑。
现在在他眼里,李默已经不是一个合作者,更像是一个领航员。
他要做的,就是抓紧船舷,别被甩下去就行。
李默看着这几人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,随即转向陈克武:“陈先生,水泥厂二期的股份,你我二人平分。
等工厂投产,所有的水泥,优先保证清河县这边的供应,多余的产能,再对外销售。
账目独立核算,钱县长会派专人负责,你可以随时查账。”
陈克武心里咯噔一下,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。
平分!
他本来以为,自己这四百万投进去,能占个两三成就顶天了。
毕竟,这个项目是李默提出来的,技术和销路也全靠李默的洗衣粉厂。
说白了,他就是个纯粹的财务投资人。
可李默一开口,就是对半分。
这份魄力,这份慷慨,让他心中那点残存的商人计较,瞬间烟消云散。
他算是彻底明白了,跟李默这样的人合作,你考虑得失,你就输了。
你唯一要做的,就是信任。
“李……李大师!”陈克武激动得又想鞠躬,被李默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“咱们是合作伙伴,别搞那些虚的。”李默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,“叫我李默就行。”
“不不不,规矩不能乱!”陈克武连连摆手,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扞卫什么神圣的东西,“在外面,我叫你李先生。
私底下,我还是叫你李大师。这是我陈克武的心意!”
姚和韵在旁边看得直乐,心想这陈家老二,算是被自家贤侄拿捏得死死的了。
从“李先生”到“李大师”,称呼一变,心态已然天差地别。
前者是尊重,后者,就是信奉了。
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钱三江是个雷厉风行的实干派,当场就掏出自己的笔记本,拉着陈克武和姚和韵,开始商讨资金交接和项目推进的细节。
“四百万现金……这可不是小数目啊。”钱三江一边记,一边挠头,“克武老弟,这钱现在在哪?”
“都在我车上呢,带来了。”陈克武答得轻描淡写。
“啊?”钱三江和姚和韵同时惊呼出声。
“四个大麻袋,后备箱都快塞不下了。”陈克武补充道。
“……”
钱三江和姚和韵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惊悚。
那可是四百万!就这么随便地塞在后备箱里?这心也太大了吧!
“不行!这太危险了!”姚和韵一拍桌子,“老钱,你今天必须把钱带走,我派五个公安局的同志,开吉普车给你护送回宁光!”
“对对对!”钱三江也回过神来,连连点头,“人多眼杂,必须马上转移!”
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。
那不是四百万现金,那是宁光县水泥厂二期的命根子,是宁光县未来的希望!
于是,一个滑稽的场面出现了。
两位县长,一个海归大财神,三个人围着一辆小轿车的后备箱,紧张兮兮地商量着如何把四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安全地运走。
那神情,活像三个准备干一票大买卖的笨贼。
李默摇了摇头,懒得理会他们,自顾自地回了小院。
姚虞花正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出来,看到李默,眼睛一亮:“谈完了?”
“嗯。”李默点点头,接过西瓜盘子,自己拿了一块。
“我爸他们呢?”
“在门口研究怎么‘运钞’。”李默啃了口西瓜,含糊不清地说道。
姚虞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她大概能想象到那副场景。
她看着李默,看他坐在石凳上,吃西瓜的样子和村里任何一个少年没什么两样,可就是这个少年,却在外面搅动着两个县的风云,让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,围着他团团转。
这种反差,让她觉得无比着迷。
傍晚时分,钱三江终于在两名公安同志的武装押运下,心满意足地带着四个大麻袋离开了清河县。
临走前,他握着李默的手,说的话颠三倒四,核心意思只有一个:小先生你就瞧好吧!
陈克武也告辞离开,他要去招待所给他哥哥打电话汇报今天这惊心动魄的一切。
姚家小院,再次恢复了宁静。
晚饭桌上,姚和韵喝了点小酒,话匣子彻底打开了。
“贤侄啊,你今天可是又给姚叔上了一课。”他端着酒杯,满脸感慨,“我以前总觉得,招商引资,就是我求着人家来。
今天我才明白,真正的好项目,是人家哭着喊着求着你投钱!”
李默笑了笑,给他夹了一筷子菜,“姚叔,这只是开始。
等工厂建起来,能提供几千个就业岗位,到时候清河县的财政收入,每年都能上一个大台阶。”
“几千个……”姚和韵的呼吸又有些急促了。
清河县全县的国营工厂职工加起来,也就这个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