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县，晨光熹微。
昨日的混乱早已平息，昨日的喧嚣亦化作一片寂静。
广阔的土地在清晨的薄雾中铺展开来，未经雕琢，带着泥土特有的粗粝气息。
与这片土地的原始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几辆崭新的汽车，以及围聚在李默身边，神情各异的人们。
陈克武一身笔挺西装，一丝不苟，站在李默身旁，眼神满是期待。
身旁的姚和韵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，但眼底的兴奋却难以掩盖。
几位县里的相关部门负责人高层也跟着。
他们的表情则复杂得多，有好奇，有疑虑，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服气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李默站在一处略高的小坡上，眺望着眼前的空地。
脚下是刚被清理过的土地，虽然平整，但依旧能看出开发前的模样——荒芜，却也意味着无限可能。
他指着远处，勾勒着一条笔直的道路轮廓，“这条路要向东延伸三公里，连接县道，方便原料运输和成品。
工厂的主体，就建在坡地这一侧，能利用地形优势。”
陈克武微微颔首，目光随着李默的手势移动。
他见过德国的工业区，规模宏大，效率惊人。
可眼前这片土地，实在难以与哥哥电话中描绘的未来庞大商业版图联系起来。
“一期工程，是年产十万吨的洗涤用品生产线。”李默继续说道，语气平稳，仿佛在讲述一个早已既定的事实，“厂房、仓库、办公楼，以及配套的员工宿舍。
初步规划，占地需要三百亩！后面还会继续扩充！”
三百亩！
跟在姚和韵身后的几位官员，互相交换着眼神。三百亩地，这在清河县已经是相当大的手笔了。县里唯一的化肥厂，占地也不过两百亩。
“十万吨……”有人低声嘀咕，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。
姚和韵察觉到下属的情绪，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，没有说话。
他已经见识过李默太多的不寻常，此刻只是静静听着。
李默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细微的反应，他继续说道：“等一期稳定运行后，我们会立刻启动二期工程。
增加香精香料车间，开发不同功效的洗衣粉，比如加酶、护色。
同时，拓展洗衣皂、洗洁精等产品线。
二期目标是年产三十万吨，总占地需要一千亩。”
一千亩！
这次，连陈克武的表情都有些变了。
他曾以为八百万的启动资金已是天文数字，没想到李默规划的蓝图，远比他想象的要宏伟得多。
“陈先生，你觉得这足够吗？”李默忽然转头看向陈克武，目光平静。
陈克武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笑，摇摇头：“李先生的规划，自然是深谋远虑。
只是……这工厂的规模，是不是，有些太大了？”他斟酌着用词，试图表达自己的疑虑，又怕惹恼了李默。
“不大。”李默语气斩钉截铁，“等洗衣粉铺开，我们还需要建自己的包装厂，甚至……原料基地。
我们要做的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，从源头到终端，全部自己掌控。”他环顾四周，“至于你说的地方，只是第一步。
等全国市场打开，我们还需要在其他省份建立分厂。
这里的土地，只是一个开始。”
“在……全国？”陈克武的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他看着李默，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……狂热。
姚和韵在一旁听着，心脏怦怦直跳。
他原本一直以为李默只是想在清河县搞个像样的企业，没想到，人家瞄准的是整个中国市场。
这种格局，这种野心，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场神话。
“姚叔。”李默转向姚和韵，“关于道路和水电接入，需要县里尽快协调。
我需要半年的时间，让一期工厂投入使用。
二期争取在一年内完成。”
“没问题！没问题！”姚和韵连声应道，声音有些激动，“贤侄尽管放手去做，县里会全力配合！水电、道路，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！”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不过，贤侄，这工厂的建设……是不是需要大量工人？县里到时候可以协调一部分劳动力……”
“工人……”李默沉吟片刻，“初期需要技术工人五百名，普通工人两千名。
我们会优先考虑本地招募，但技术人才，可能需要从外面引进。”
他看向陈克武，“这方面，陈先生或许可以帮上忙。
你从西德回来，应该认识不少技术人员？”
陈克武连连点头，“这个没问题，我可以联系一下，看看能不能引进一些德籍的技术顾问，或者在国内招聘一些有经验的工程师。”
就在这时，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。
一辆崭新的解放牌卡车，在几辆自行车的簇拥下，缓缓驶来，最终停在不远处。
车门打开，钱三江满面红光地走了下来，手里还拿着几份文件。
“老姚！李先生！”钱三江快步走过来，脸上笑容满面，“不好意思，路上耽搁了点时间。
宁光县那边刚处理完一批紧急事务。”
姚和韵笑着迎上去，“老钱来得正好！快过来，我们正说着贤侄的大事呢。”
钱三江走到近前，目光落在李默身上，脸上带着一种由衷的钦佩：“李先生，上次多亏了您，宁光县的水泥厂如今运转得极其顺畅。
那多劳多得的激励机制，真是神来之笔！工人们的积极性前所未有，产量比以前翻了好几倍！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我现在每天都睡不着觉，生怕耽误了李先生你这边的事。
你需要多少水泥，随时开口！”
李默微微一笑：“钱县长客气了。
我们这边需要大量的水泥，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，“以宁光县目前的产能，恐怕会有些吃紧。”
钱三江脸上露出一丝为难：“这个……李先生，确实是有些紧张。
我们现在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生产，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以后了。
实在是……产能有限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李默点了点头，“所以，我有个想法。
钱县长，你觉得能不能在宁光县再建一个水泥厂二期项目？专门为我们这边供应？”
“再……再建一个？”钱三江愣住了，他看着李默，又看了看姚和韵，满脸不解。
姚和韵也有些惊讶，他知道李默现在资金充裕，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上新的项目。
陈克武在一旁听着，不动声色。
他想起哥哥的话，这位李默先生，总能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，找到解决之道。
“李先生，您是说……再建一个水泥厂？”钱三江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，“可……可那笔钱……”
“陈先生……”李默看向陈克武，“你那边一千二百万资金，我打算那八百万用于洗衣粉厂的启动，剩下四百万，是否可以考虑投入到宁光县的水泥厂二期建设？”
陈克武身体一震，他看着李默，眼神复杂。
他明白了，李默这是要将他的投资，分散到不同的项目中，既保证洗衣粉厂的顺利进行，又能在水泥厂那边见得到的利益中，迅速获得稳定的回报。
“我……”陈克武刚想开口。
姚和韵在旁边插话了：“钱县长，这位是陈克清市长的弟弟，陈克武先生。
这次过来，正是为李先生的项目考察投资的。”
“陈……陈市长的弟弟？”钱三江猛地一惊，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。
他没想到，李默身边竟然有市长的亲弟弟，而且还带着巨额资金。
他快速上前和陈克武握手，“陈先生！久仰大名！真是幸会！”
陈克武也回以微笑，姿态谦和：“钱县长，客气了。
我听我哥哥说起过你，你在宁光县的政绩同样斐然。”
两人客套了几句，随后很快的时间里面，陈克武又从姚和韵口中得知，这水泥厂竟也是李默一手促成的。
他心中的震惊更甚，看向李默的眼神，已然多了几分狂热。
“钱县长。”李默适时开口，“关于水泥厂二期，我的想法是，由陈先生注入部分资金，与我共同持有股份。
这样，既能保证我们项目的建材供应，也能让陈先生的资金获得稳定回报。”
钱三江听得云里雾里，他看着李默，又看看陈克武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钱县长，别担心。”李默笑了笑，“放心，宁光县水泥厂一期的所有订单，依然会优先满足。
二期建设，只是为了扩大产能，满足我们更大的需求。”
“我……我明白了。”钱三江像是被点醒了，他看着李默，脸上满是感激，“小先生，你真是……太客气了！如果没有你的出手，就没有一期宁光牌水泥的生产完成！你才是最大的功臣，二期项目，我肯定百分百会继续全力配合！”
“那就好。”李默满意地点点头，“午饭时间到了，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。
姚叔，麻烦准备一下。”
姚和韵连连点头：“好！好！我这就去安排！”
一行人回到县招待所，简单的午餐很快摆上桌。
席间，钱三江再次对李默表达了感激之情，并将水泥厂一期最新的产量和利润报表呈给了李默。
李默仔细看了一遍，然后对钱三江说：“钱叔，从下个月开始，所有加班费，统一按照三倍计算。
另外，年底拿出百分之八的利润，作为工龄奖发放给老员工。”
“三倍加班费？百分之八利润……”钱三江听得目瞪口呆，这几乎是把利润都分给工人了。
但他很快反应过来，李默这是在用他的方式，激励工人，提高效率。
“小先生，你真是……仁心仁术！”钱三江感动得热泪盈眶，“我一定照办！”
陈克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，他对李默的商业手段，以及他对下属的手段，有了更深的认识。
这哪里是简单的投资，这分明是在下一盘宏大的棋。
午饭就在这种奇特的氛围中结束了。
李默看着眼前这几位，心中有数。
一场围绕着洗衣粉、水泥，以及未来更多产业的合作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