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枢殿内,百官肃立,气氛却与往日大不相同,一股无形的暗流在朱紫青绿的官袍间涌动。今日常朝,元首东方墨将颁行关乎华胥国本的两项新政,消息早已传开,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御阶之上,神色各异,或期待,或凝重,或隐现忧惧。
东方墨端坐于上,神色平静,目光扫过殿中群臣,无喜无怒。青鸾与李恪分列左右,一个英气内敛,一个儒雅沉静。
“宣。”东方墨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。
丞相李恪应声出列,手持两卷以明黄绫缎装裱的诏书草案,先向御座一礼,而后转身面对百官。他深吸一口气,朗声宣读:
“《万民议事院组织法(草案)》:夫华胥立国,海纳百川,民为邦本……今设立万民议事院,自乡而州,自州而国,广纳各业贤才,汇聚兆民之智,以议政事,以督官行,以达民情……”
“《官吏十条禁令及黑榜惩处条例》:为肃清吏治,砥砺官箴,特颁禁令十条。凡官吏触犯,依律严惩,其名录入政籍黑榜,通告天下,其直系子孙,永不得入华胥官政之列。禁令如下:一曰贪赃枉法,受贿索贿;二曰滥用职权,欺压百姓……”
李恪的声音沉稳有力,每一条、每一款都如同重锤,敲击在百官心头。随着诏书内容逐条展现,殿内的气氛愈发紧绷。尤其是当“万民议事”之制详述其选举与监督之权,以及“黑榜连坐”之酷烈后果明确道出时,不少官员的脸色已然大变。
李恪话音甫落,殿内一片死寂,旋即如同炸开了锅。
一名出身江南士族、现任礼部侍郎的官员韦琮率先出列,脸色涨红,手持玉笏的手微微颤抖,声音因激动而尖锐:
“元首!丞相!此……此万民议事之制,岂非牝鸡司晨,以下犯上乎?自古以来,治国牧民,乃士大夫之责,圣贤之道。若使贩夫走卒、引车卖浆者流皆可议政监官,则纲常何在?秩序何存?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啊!”
他话音刚落,一名与南洋旧豪关系密切的工部郎中立刻接口,矛头直指“黑榜”:
“还有这‘十条禁令’与‘政籍黑榜’!惩贪肃弊,臣等不敢有异议。然,这‘连坐’子孙,永绝仕途,是否太过严苛酷烈?岂不是效法暴秦,行株连之恶政?如此苛法,恐寒天下士子之心,令贤才望而却步,非仁政之所为!”
“是啊!” “此举确实有伤天和!” 数名官员纷纷出言附和,言辞激烈,试图以“祖宗成法”、“仁义道德”来阻挠新政。
然而,不等东方墨开口,数名出身寒微或因才干受提拔的新晋官员挺身而出。
一名由格物院荐举入朝的年轻官员朗声道:“韦侍郎此言差矣!元首曾言,‘当官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种红薯’。官吏之权,来自百姓供养,受万民监督,天经地义!‘万民议事’正是让民意向导国策,使官吏知所敬畏,何来‘以下犯上’之说?此正合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之古训!”
另一位来自军中转任地方的将领声如洪钟:“末将以为,‘十条禁令’与‘黑榜’正当其时!军中最重法纪,触犯军规者,立斩不赦!为何?因一人之失,可致全军覆没!治国亦然,一官之贪,可损万民之利!不用重典,难治沉疴!若因畏惧‘严苛’而纵容蠹虫,才是对勤勉廉洁者最大的不公,对黎民百姓最大的残忍!”
支持与反对者各执一词,引经据典,争论不休。天枢殿内,一时如同战场,只是交锋的并非刀剑,而是理念与利益。
东方墨始终静坐,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场朝堂激辩,任由双方观点碰撞。直到争论声渐息,所有目光再次汇聚于他一身时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并不高昂,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决绝力量:
“众卿之言,朕已悉闻。”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甘的反对者,“然,华胥非旧朝,我辈亦非守成之主。‘万民议事’,非为乱纲常,乃为固国本;‘十条禁令’与‘黑榜’,非为行暴政,乃为清源流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:
“此二新政,关乎华胥国运兴衰,势在必行,无需再议!”
此言一出,反对者如遭重击,面色灰败,再不敢多言。
东方墨随即下令,展现了其推行新政的智慧与策略:“然,新政之行,亦需稳妥。即日起,《官吏十条禁令及黑榜惩处条例》颁行天下,各级官吏,务须凛遵!《万民议事院组织法》,先行于链州、雨林州两地试点,积累经验,再图推广。丞相府、监察院需全力督导,不得有误!”
试点推行,既展示了决心,也预留了缓冲,更将无数双眼睛引向了链州与雨林州。这场朝堂之争,以东方墨的绝对权威和审慎决策暂告段落,但新政推行所掀起的真正波澜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