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十年,二月,襄阳。
残雪未消,丞相府正堂内却已是济济一堂。炭盆烧得通红,驱散着自门窗缝隙渗入的丝丝寒意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凝重而炽烈的战意。曹操金甲外罩锦袍,踞坐于主位之上,目光如电,缓缓扫过堂下分列左右的文武重臣。左侧以荀攸为首,程昱、刘晔等谋士肃容端坐;
右侧则以周晏居首,其下一众顶盔贯甲的将领,夏侯惇、于禁、张辽、赵云、张绣、文聘、蔡瑁、乐进、牛金等人赫然在列,甲胄在烛火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
周晏今日难得地将那身深青色都督常服穿得齐整了些,只是那腰间的玉带依旧系得比旁人松垮几分,衣襟的盘扣也未全然扣紧,露出些许内衬的白色中衣边角。
他并未像其他将领那般挺直脊背正坐,而是略微侧着身子,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身旁的郭嘉所坐的胡床靠背上,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木质扶手,目光低垂,仿佛在研究地板上青砖的纹路。
郭嘉裹着一件厚实的苍色裘袍,脸色比冬日里红润了些,眼神清亮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与周晏那看似心不在焉的姿态形成微妙对比。贾诩则如同幽魂般静立在周晏座椅之后的阴影里,眼帘低垂,仿佛与堂内的喧嚣隔绝。
曹操见人已到齐,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去岁南征,因天时不利,疫病横行,不得已暂退江北,实乃我军之憾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将,尤其在周晏身上停留一瞬,见其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,随即继续道,“然,今岁不同往日。江南春寒虽未全消,但我军历经休整,将士锐气已复,格物院更是全力运转,御寒衣物、防治药物、新式舟船、改良军械,皆已备齐,粮草辎重,堆积如山!”
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此乃天赐良机!我军已做好万全准备,正是一举平定江东,成就千秋伟业之时!此战,望诸位齐心协力,奋勇当先,一战定乾坤!”
“愿随丞相,踏平江东!一战定乾坤!”堂下众将轰然应诺,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。夏侯惇独眼圆睁,于禁面色沉毅,张辽眼神锐利,赵云神色平静却隐含锋芒。
曹操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左侧首位的荀攸:“公达,依你之见,眼下敌我之势如何?”
荀攸抚须起身,步履沉稳地走到堂中悬挂的巨幅舆图前,先是对曹操和周晏分别微一拱手,这才缓声开口,语调温厚却条理分明:“回丞相,据各方情报汇总,去岁一役,江东水军主力虽遭重创,然周瑜借水网地利与我周旋,保全了部分元气。近月以来,其确在加紧赶制舟船,招募水手,然其国力有限,工匠技艺亦远不及我格物院精进,所造之船,无论规模、坚固、亦或所载弩炮,皆难与我‘都督’级巨舰抗衡,更遑论新下水的各类快艇、巡逻船。其水军实力有所恢复,然欲大规模与我正面对抗,仍力有未逮。”
他手指移向荆南:“刘备方面,依托荆南四郡,吸纳流民,扩充军力,然其新兵居多,训练不足,战力堪忧。且荆南地瘠民贫,其军需粮秣,大半依赖江东供给,自身维系已属勉强。故而,此战之关键,仍在击破江东!只要江东一破,刘备孤悬荆南,失其奥援,必不能久持。”他最后总结道,“故,攸以为,丞相所言极是。我军准备充分,实力远超对手,此战若能周密部署,稳步推进,确有一战而定天下之势!”
荀攸的分析沉稳周全,将敌我优劣剖析得清晰透彻,众将闻言,纷纷点头,信心更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