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,周晏彻底卸下了前线都督的担子,难得地享受起了天伦之乐。他陪着蔡琰在藏书楼整理典籍,听她谈及前线疫病时,秀眉微蹙,第二日便亲自去了格物院附属的医馆,将她查阅古籍、结合张仲景理论整理出的几张防治寒湿的方子与注意事项,细细说与主持药物研制的医官,提供了极为关键的理论支持。她那份沉静下的坚韧与博学,让周晏暗自感叹。
貂蝉则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照顾两个女儿身上。她耐心教导小羽灵识字、抚琴,虽然小女娃更爱黏着父亲玩耍。而对于吕玲绮,貂蝉也不强求她学习女红书画,只是温柔地规范她的言行礼仪,在她练武归来后,细心为她擦汗,检查是否有伤。玲绮虽淘气,对这位温柔美丽的“蝉姨娘”却也十分亲近。
甄宓则展现了惊人的治家与经商才能。周晏直到翻看了府库账册和甄家部分产业简报,才咋舌地发现,在自己专注于军政的这些年,甄家在河北、中原的生意已然遍布盐铁、布帛、药材、粮秣,甚至开始涉足由格物院流出的一些新式农具、器械的代理,财富积累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,说是富可敌国亦不为过。而这一切,都是在曹操默许甚至乐见其成下,由甄宓一手打理维系。她不仅要平衡各方关系,还要应对各地商路上的种种麻烦,比如……
“夫君,幽州那边,近来不太平。” 一次晚膳后,甄宓依偎在周晏身边,轻声说道,“我们派往辽东的几支商队,都在边境附近遭了胡骑袭击,损失了些货物。妾身已下令,暂时停了那边线路。” 她微微蹙眉,“那些胡人,往年冬日也会小股扰边,但今年似乎格外频繁,而且……不像是一般的流寇抢掠。”
周晏正趿拉着鞋,用一根草茎逗弄着榻上试图抓住光影的周羽灵,闻言动作顿了顿,随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:“北边嘛,冬天难熬,总要出来找食吃。袁熙那小子估计也不安分,在背后撺掇。无妨,等开春收拾了南边,回头就料理他们。商队先避一避,不过,可以让下面的人多留意些胡人的动向,摸清楚是哪一部落的,谁在牵头。”
他将此事记在心里,但眼下重心仍在南方,北边只要不闹出大乱子,便暂且搁置。
热热闹闹的年节很快过去。爆竹声中,迎来了建安十年。期间,周晏抽空去了几趟格物院。看着在马钧主持下日益庞大的院落和那些埋头钻研的工匠,他心中颇感欣慰。他召来马钧,在温暖的工坊内,一边看着炉火映照下那些新打造的零件,一边比划着说道:
“德衡,如今我军陆上远程压制,主要还是靠弓弩。我在想,能否造一种弩,可以连续发射数支箭矢,不用每次上弦那么麻烦?嗯……大概结构,或许可以用一个匣子装箭,靠机括联动,扳一下,射一支,同时下一支自动落入箭槽?” 他凭依稀记忆描述着“诸葛连弩”的雏形,手指在空气中勾勒着不存在的结构,“还有陆上运粮,现在的大车笨重,遇泥泞或山路更是难行。能不能设计一种更轻便、轮子更大或者结构更合理的车,专门用于转运粮草辎重?这些只是我的一些粗浅想法,具体能否实现,如何实现,还得靠你和诸位大匠。”
马钧听得极为认真,那双因长期专注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他用力点头,声音因激动有些结巴:“都、都督放心!您、您说的连弩,属下已有、有些头绪,这、这个箭匣和机括联动,或、或可一试!运粮车也、也在改进车轴和、和轮辐……属、属下必竭尽全力!”
周晏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中大定,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不急,慢慢来,我相信你们。” 他对这些古代工匠的智慧和执行力,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。
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。元宵刚过,南方的军报和曹操的催促便接踵而至。周晏知道,自己必须返回前线了。
临行前夜,卧房内暖意融融,甄宓与貂蝉同时被诊出有孕的喜讯,冲淡了离别的愁绪。周晏看着两位夫人依旧平坦的小腹,搓着手,笑得见牙不见眼,那股得意劲儿掩都掩不住。
次日清晨,雪后初霁,天色湛蓝。府门前,车马已备好。周晏一一与妻女告别。他用力抱了抱小羽灵,又揉了揉特意早起送行的吕玲绮的头发,对蔡琰、貂蝉、甄宓郑重道:“家里就交给你们了。前线诸事已安排妥当,不必担忧。安心养胎,等我回来。”
他翻身上马,紧了紧大氅,对跟在身侧如同铁塔般的典韦和早已等候在车旁的贾诩点了点头。
“走吧。”
马蹄踏碎残雪,车队缓缓启动,驶出邺城,向着南方,向着那片依旧笼罩在战云下的土地,坚定行去。周晏回头,望了一眼那座在晨光中巍然矗立、给他带来短暂温暖与安宁的城池,眼中闪过一丝眷恋,随即被锐意取代。
江南未平,棋局未终。他这个异数,还得回去,与那卧龙、周郎,继续对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