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无妄站在巷口,手里的纸条被风吹得微微颤动。他刚从许如归助手身上搜出的那张字条,边角已经发皱,墨迹也有些晕开,但“城南药铺,戌时交接”几个字依旧清晰。
他抬头看了眼天色,暮云低垂,街面行人渐稀。远处传来打更声,一下,两下,正好敲到戌时。
他没多犹豫,沿着墙根往药铺后巷走去。脚步放轻,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接缝处,避免发出声响。巷子窄,两边高墙夹道,只留一线昏黄天光。他在屋檐下停住,背贴墙壁,目光锁住药铺后门。
原以为会有人来取货,结果等了半刻钟,连个影子都没见着。倒是那台老旧录音机,原本闪着红灯的,此刻已被取走,只剩一根断线耷拉在墙角。
谢无妄皱眉。计划有变。
他正准备换个位置观察,忽然听见墙角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。接着,一个人影从拐角处走出来,穿一身灰袍,帽子压得很低。
那人停下脚步,低声叫他名字:“谢大人。”
谢无妄没应声,右手悄悄按上腰间玉佩。混沌之瞳微启,右眼泛起墨玉光泽。系统无声扫描,反馈很快跳出:【目标情绪波动正常,无黑化值超标,未携带武器】。
他这才开口:“你是谁?”
灰袍人抬起头,露出一张憔悴的脸,左耳缺了一小块,像是被什么咬过。他声音压得很低:“我曾在昌王府做事,管文书。半个月前被赶出来,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。”
谢无妄盯着他:“什么东西?”
“一份密函。”灰袍人从怀里摸出一张烧焦的纸片,递过来,“上面写着‘壬寅清君侧’,还有三法司官员的名字,旁边标了红点和蓝点——红的是要除掉的,蓝的是可拉拢的。”
谢无妄接过纸片,扫了一眼。字迹虽残,但能看出是王府专用的松烟墨,印章纹路也对得上。
“你凭什么信我?”灰袍人苦笑,“我妹妹就是试药的人之一。吃了他们发的菌包,现在每晚都要跳三个时辰的舞,嘴里还念叨什么‘数据同步’‘信号接收’……她不是疯了,是被人控制了。”
谢无妄收起纸片,问:“玄菌会是谁在背后撑腰?”
“昌王。”灰袍人吐出两个字,“他三个月前开始招揽江湖术士,说是要炼‘通神之药’。其实根本不是炼药,是在做实验。那些菌包里加了东西,吃下去的人脑子里会形成信号回路。只要启动指令,就能让人同时行动——走路、说话、甚至杀人。”
谢无妄眼神一冷。
“这还不算完。”灰袍人继续说,“下一批数据包里,会有三法司内部的站队名单。一旦确认谁不听话,就会被安排‘突发急病’或者‘意外身亡’。等朝廷乱起来,昌王就能以平乱为名,调兵入京。”
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。
谢无妄终于明白,许如归直播时那三秒停顿是什么意思。那是信号发射的间隔,每一个点击购物车的动作,都是远程操控的触发键。
这不是生意,是布阵。
百姓是棋子,菌包是武器,直播是指挥台。
而昌王,正躲在幕后,等着一声令下,让整座城陷入混乱。
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谢无妄问。
“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被当成工具。”灰袍人声音发抖,“我妹妹才十九岁,她喜欢画画,现在连笔都拿不稳了。她说她脑子里有声音,一直在喊‘执行任务’……我不求升官发财,只求让她恢复正常。”
谢无妄看着他,沉默几秒,点头:“明天这个时候,你还来这里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查清楚真相。”谢无妄把纸片收进袖中,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,我会让你妹妹醒过来。”
灰袍人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说了句:“小心昌王府的人。他们最近在城南设了暗哨,专门盯梢可疑人物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开,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。
谢无妄站在原地没动。夜风卷着尘土从脚边掠过,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玉佩温热,混沌之瞳的冷却已结束,今日三次使用权限全部恢复。
他不需要立刻动手,但必须抢在对方之前。
昌王想用“民变”当借口起兵,那就得有人真的“变”起来。而现在,这些人已经被种下了控制程序,只差一个开关。
不能再等。
他转身朝三法司方向走去。路上经过一家茶摊,老板正收拾桌椅。他停下脚步,问:“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在附近转悠?”
“有啊。”老板擦着杯子,“前两天来了个穿黑衣服的,问药铺什么时候关门,还给了五文钱让我别多嘴。”
谢无妄点头,继续往前走。
快到三法司大门时,他摸出玉佩,低声念了一句:“这因果的齿轮,就由我来碾碎。”
系统提示弹出:【今日首次使用已激活,混沌之瞳进入待命状态】。
他没有急着召集景翊或冷月。现在掌握的情报还不够扎实,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。他需要更多证据,尤其是那份即将交接的“站队名单”。
只要拿到名单,就能顺藤摸瓜,揪出昌王在三法司内的内应。
他走进三法司大堂,灯火通明。几名差役还在整理今日的投诉记录。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案桌,翻开许如归的订单簿,一页页翻看买家地址。
大部分集中在城南和东市,正是昌王旧部驻扎的区域。
他抽出一支笔,在纸上画出几个圈,标注出高频购买者的位置。又对照了一下兵符调动记录,发现其中有三个人,名字出现在兵部调令上,却登记了虚假住址。
有问题。
他正准备继续深挖,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一名差役跑进来,气喘吁吁:“谢大人,城南药铺刚刚失火!”
谢无妄猛地抬头。
“火不大,很快就灭了。但有人看见,一个穿灰袍的人从后门跑出来,手里抱着个箱子。”
谢无妄站起身,抓起外袍就往外走。
差役跟在后面问:“您要去哪儿?”
“城南。”他说,“有人想毁证据。”
他走出大门,夜风扑面。天上乌云遮月,整条街道黑得像泼了墨。他加快脚步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不能让那份名单烧干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