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无妄拉开门,冷风扑面。外面人群挤得水泄不通,手里举着菌包和手机订单,声音一个比一个高。
“退钱!你们这是害人!”
“我爹吃了菌子,半夜爬起来写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!”
“直播说能健脑,结果我媳妇跳了一宿广场舞!”
他站定在台阶上,没说话。人群吵得更凶了。
有个胖妇人冲到最前面,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:“你是管事的吧?给个说法!不然我们告到御史台去!”
谢无妄看了她一眼,转身从门边搬出一张桌子,又拿了纸笔放在上面。
“要投诉,一个一个来。”他说,“报姓名、买货时间、吃了什么反应,我都记下来。”
人群愣了一下。
有人小声嘀咕:“他还真接?”
谢无妄不看他们,低头写下第一行字:王氏,三日前购见手青一斤,丈夫食用后反复背诵《论语·学而篇》,持续七时辰。
第二人上来,说孩子梦见秦明教验尸,醒来满嘴专业术语。
第三人说自家狗吃了残渣,开始用后腿直立走路。
谢无妄照单全收,一笔一划写得清楚。围观的人渐渐安静下来,开始排队。
角落里一辆荧光绿驴车缓缓启动,车身上贴满拼多多二维码。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补光灯头环,正是许如归。
谢无妄抬头,朝那边喊了一声:“许老板,既然做了生意,就别走。”
许如归动作一顿,勉强笑了笑:“谢大人,我是来送货的,不是来闹事的。”
“那你留下。”谢无妄指了指旁边空位,“等我把这些都问完,咱们聊聊你的货从哪来。”
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许如归下了车,站在桌前,手插在荧光马甲口袋里,眼神飘忽。
第七个人说完症状离开后,谢无妄合上本子,抬头看他:“你这菌子,检测过吗?”
“当然。”许如归掏出一张纸,“官府批的合格文书,每批都有备案。”
谢无妄接过一看,印章清晰,签字齐全。但他记得,昨天那具被烧掉的尸体,签章也是景翊的名字,可景翊根本没签过。
“文书可以做假。”他说,“不如现场验一批。”
“怎么验?”
“随机抽三份,送去实验室。”谢无妄看着他,“敢吗?”
周围百姓立刻起哄:“对!验一验!”
“要是没问题,我们认栽!”
“要是有问题,许老板得赔十倍!”
许如归喉结动了动,目光扫向那辆货车。车窗贴着一行小字:**戌时交接,勿误**。
“行。”他点头,“但我只信官方机构。”
“正好。”谢无妄招手,“秦明就在里面,他是专家。”
不多时,差役带着样本进去,又很快出来通报:已送检,结果一个时辰后出。
许如归松了口气,想走。
“别急。”谢无妄拦住他,“你直播的时候,每说一句‘点击购物车’,就停顿一下。这个节奏,很特别。”
许如归眼神闪了闪:“那是为了引导下单,行业惯例。”
“是吗?”谢无妄压低声音,“可我发现,每次你停顿,就有买家出现异常行为。三秒间隔,精准同步。”
许如归没说话。
“这不是卖货。”谢无妄盯着他,“你在传输信号。那些话术是密码,菌子里的东西是接收器。人吃了,就成了你的终端。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许如归摇头,声音发紧,“我只是按指令做事。”
话一出口,他猛地闭嘴。
谢无妄嘴角微扬:“谁给你的指令?城南药铺?还是背后的人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许如归往后退了一步,“我只知道按时直播,不然……会疼。”
“疼?”
“脑子里像有针在扎。”他抬手摸了摸太阳穴,“不完成任务,就会一直疼。”
谢无妄盯着他看了几秒。这不像装的。这个人,可能是受害者,也可能是棋子。
他转头对景翊使了个眼色。景翊会意,悄悄带人围住了那辆货车。
“今天就这样。”谢无妄宣布,“所有投诉已登记,三日内公布检测结果。请大家先回去,保持联系。”
人群慢慢散开,还有人回头张望。
许如归也要走,被谢无妄叫住:“下次直播,提前告诉我时间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想看看,是谁在后台看你表演。”
许如归脸色变了变,快步上了车。驴车发动,驶出几步后突然停下。副驾门打开,一个人影跌了出来。
是许如归的助手,被两名差役架着。
谢无妄走过去,从他怀里搜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:**城南药铺,戌时交接,带齐本月数据包**。
他把纸条收好,抬头看向药铺方向。
阳光斜照在街角,一只麻雀落在屋檐上,啄了两下瓦片,飞走了。
许如归的车拐过巷口,车尾一块松动的铁皮晃了两下,掉在地上,发出闷响。
谢无妄站在原地,右手轻轻碰了碰玉佩。
系统提示弹出:【混沌之瞳冷却完毕,今日可用次数重置】。
他没动。
远处传来打更声,一下,两下。
巷子里有扇小门虚掩着,门缝里透出半截电线,连着一台老旧录音机,红灯还在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