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时的梆子刚敲过,朱雀大街已被看热闹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。孩子们举着糖葫芦往宫墙根钻,商贩们扛着货郎担在人群里穿梭,谁也没留意街角那几个卖油饼的——他们围裙下鼓鼓囊囊的,不是面袋,是裹着油布的弯刀。
林羽坐在观礼台的龙椅上,玄色龙袍的十二章纹在朝阳里泛着暗金。他看似在看舞狮队翻筋斗,眼角余光却死死锁着西华门方向——那里有三个卖油饼的正往墙根挪,靴底沾着的火硝粉在青石板上拖出淡白的痕。
“来了。”秦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她刚从观礼台的立柱后绕过来,指尖捏着半片撕碎的密信,“王御史的人在午门瓮城藏了二十桶火油,暗号是三声梆子响。”
林羽端起茶杯,茶盖在水面轻轻一刮,溅起的水珠落在手背上,凉得像淬了冰:“让羽林卫把西华门的石狮子往南迁三尺。”
秦瑶挑眉:“那狮子重千斤……”
“那就说石基松了,得加固。”林羽的茶盖又碰了下杯沿,“正好挡住他们埋炸药的墙根。”
舞狮队的锣鼓声突然变得震天响,林羽知道,那是暗卫在发信号——旧臣的人已经混进观礼人群了。他忽然扬声笑道:“诸位乡亲,今日庆典,朕给大家添个彩头!”
他从龙椅旁拎起个红布包裹,扯开时露出金灿灿的一锭元宝:“谁能猜中这元宝有多重,就归谁!”
人群顿时炸开了锅,挤着往前涌。那几个卖油饼的被推得东倒西歪,刚摸向腰间弯刀,就被身后突然挤上来的“货郎”按住了手腕——那些货郎的麻绳扁担里,藏着铁链子。
巳时三刻,祭天的雅乐准时响起。林羽缓步走上祭台,手里捧着青铜酒爵。眼角余光瞥见王御史站在百官队列里,袖口鼓鼓囊囊的,正偷偷往香炉里塞什么。
“王大人这香,倒是特别。”林羽突然转身,酒爵往案上一搁,“寻常檀香是褐色,你这怎么泛着白?”
王御史脸色骤变,手忙脚乱地想把香藏起来,却被秦瑶飞掷而来的匕首钉穿了袖口。匕首穿透的地方滚出些白色粉末,落在烛火上“噼啪”作响——是硝石粉。
“拿下!”林羽的声音炸响在祭台之上。
羽林卫如潮水般涌来,王御史尖叫着往人群里钻,却被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伸脚绊倒——那老汉是羽林卫伪装的,糖葫芦杆里藏着铁尺。
就在这时,西华门方向突然传来三声梆子响!
观礼台西侧顿时骚动起来,几个“百姓”掏出弯刀就往龙椅冲,却被脚下突然翘起的木板绊倒——那是林羽让人连夜在青砖下装的活扣。更妙的是,他们刚爬起来,就被从天而降的渔网罩住,网绳上浸过桐油,滑得根本挣不脱。
“午门!”秦瑶突然拔剑,剑光劈开人群指向南方。那里浓烟滚滚,火油燃烧的焦糊味顺着风飘过来,显然是瓮城的火油被点燃了。
林羽却没动,只端起祭台上的酒爵,对着惊慌的百官朗声道:“诸位别怕,那火是朕让放的。”
他将酒爵里的酒洒在祭天的青石板上:“王御史以为买通了瓮城守卫,却不知那些人早就换了咱们的人。他藏的火油,此刻正烧着他自己的私宅呢!”
人群里爆发出震天的叫好。有个被渔网罩住的旧臣嘶吼着咒骂,却被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妇用扁担抽了嘴——那老妇是雁门关守兵的遗孀,今早特地揣着丈夫的旧令牌来的。
未时的日头正毒,西华门的血迹已被清水冲刷干净。林羽坐在观礼台的石阶上,看着士兵们把捆成一串的旧臣往牢里押。周侍郎路过时突然挣断绳索,疯了似的扑向林羽:“你赢不了!藩国的铁骑已经过黑石渡了!”
秦瑶的软剑更快,剑锋贴着他的咽喉停下:“你说的是那些驮着稻草人、被咱们的火箭烧了粮草的铁骑?”
周侍郎的脸瞬间灰败,瘫在地上时,怀里滚出半张地契——是他用糙米从流民手里骗来的那百亩良田。林羽弯腰捡起,在地契背面写下“还于民”三个字,递给旁边的老农。
老农捧着地契,突然“扑通”跪倒,对着观礼台磕了三个响头。周围的百姓跟着跪倒一片,山呼万岁的声浪差点掀翻观礼台的匾额。
夕阳西斜时,林羽站在午门的城楼上,看着士兵们清理最后一处战场。秦瑶递来壶酒,壶嘴还冒着热气:“藩国那边传来消息,他们的先锋营刚到黑石渡就中了埋伏,主将被咱们的斥候一箭射穿了左眼。”
林羽饮了口酒,酒液顺着喉咙滚下去,暖得像团火。他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,孩子们又举着糖葫芦在街上跑,卖油饼的小贩换了真的面袋,正吆喝着收摊。
“你说,他们还会再来吗?”秦瑶的剑尖在城砖上划出轻响。
林羽望着远处田埂上的炊烟,忽然笑了:“来一次,打一次。”他将酒壶递给秦瑶,“只要这城里的百姓还肯举着锄头跟咱们站在一起,就不怕任何妖魔鬼怪。”
城楼下,有个瘸腿的老兵正给孩子们讲刚才的打斗,他手里拄着的拐杖,是用敌军的断矛改的。夕阳的金辉洒在他的断腿上,也洒在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里,像撒了把滚烫的星子。
西华门的石狮子还在原位,只是底座新砌了层青石。石缝里,不知何时落了粒麦粒,在晚风里轻轻摇晃,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新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