鼠标刚点下发送键,刘好仃就听见系统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邮件已发出。他没盯着屏幕看回执状态,反而顺手把桌角那杯凉透的茶往旁边挪了半寸,腾出地方摊开昨天打印的厂区平面图。
清晨七点零三分,办公室还安静得很。他打开协作池,看见王姐和老陈的名字后面都冒出了绿色小点——任务已读。两分钟后,王姐回了个笑脸表情,附言:“工具包下午两点前寄出。”老陈则发来一条语音:“A线早班能抽人,但得先把教育机构那批弧形窗交出去。”
刘好仃点点头,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:“先紧着养老院的活儿,那边教室改阳光房,是新路子,咱们得蹚出来。”发完,他又调出“教育1号”玻璃的技术参数表,盯着透光率那一栏看了会儿,把上限从75%拉到68%,又在备注里加了一句:“建议表面做细微磨砂处理,减少直射反光。”
他顺手把这份调整方案拖进新文件夹,起名叫《适老采光初探》,然后点了上传。
八点刚过,王姐的消息跳出来:“刚才问了两家幼儿园,有三位退休老师愿意帮忙体验,说可以模拟老人看书、喝茶时的光线感受。”她还附了一张表格,列着几位老师的作息时间和视力情况。
刘好仃回她:“太好了,就说我们请她们当‘光线顾问’,每人送一副防蓝光眼镜当谢礼。”想了想,又补一句:“顺便问问,平时家里窗户是不是也觉得刺眼?要是有照片就更好了。”
王姐秒回:“你这是要收集真实生活样本啊。”
“不是样本,”他敲着键盘,“是听他们说说日子怎么过的。咱们做的不是玻璃,是让人舒服的东西。”
九点十五分,质检部回复了设备申请。眩光模拟仪下周二可用,排期空档只有一个小时。刘好仃立刻转发给老陈:“就定这个时间,别错过。实验数据出来后,直接放进案例迁移说明里。”
他打开另一个文档,开始整理《现场勘查服务说明函》。抬头写了“深圳市南山区福寿家园老年社区改造项目”,心里默念一遍,觉得有点正式过头,便改成“致即将合作的您”。内容不长,分三块:什么时候去、去看什么、看完之后怎么做。最后加了一句:“我们会带上简易测试仪,现场测光照强度,并记录您的实际使用习惯。”
附件里,他放上了那张刚做完的“案例迁移图”。左边是幼儿园教室的前后对比,右边是阳光房的概念草图,中间用箭头连着,写着:“同样的防眩原理,不同的生活场景。”
十点半,邮件预览页面准备妥当。他正要点发送,手机震了一下。老陈打来电话。
“回访任务积压了六个,都是上周下的单,客户等着反馈呢。现在又加个新项目,人手真不够。”声音有点沉。
刘好仃靠在椅背上,看着屏幕上还没发出去的邮件。“你说得对。这样,本周非紧急回访先缓两天,优先把养老院这单走通。这是新方向,走成了,以后这类客户都能照着来。”
“可王姐说宣传材料也在改,会不会让人觉得咱们不做学校了?”
“不会。”刘好仃笑了,“咱们还是那个做防眩玻璃的团队,只不过现在多了一种本事——能把教室的经验,用到老人晒太阳的地方。”
挂了电话,他召集王姐和老陈开了个十分钟站会。三人视频窗口并排挂在屏幕上,背景分别是客服工位、生产车间和质检室走廊。
“接下来一周,目标明确:一是把养老院勘查落地,二是把这次调整的过程记清楚,三是让客户感觉到,我们不只是回应需求,还能帮他们想问题。”刘好仃说完,看向王姐,“宣传口径别变猛了,就说‘基于教育空间优化经验,我们正探索更多生活场景的应用可能’。”
王姐点头:“我这就改,加个副标题:‘从孩子的眼睛,到长辈的午后’。”
“挺好,”刘好仃说,“温情点没关系,只要不说假话。”
中午饭时间到了,他端着饭盒回来,边吃边刷新物流信息。工具包已经出库,预计下午四点送达养老院物业办公室。他顺手拍了张单号截图,发到群里:“东西到了,咱们的人明天上午九点准时进场。”
王姐回了个oK手势。老陈只回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吃完饭,他把《适老型采光解决方案设想》文档重新打开,把三组照度曲线图调整了颜色对比,让变化更直观。又在文末加了一条建议:“可考虑推出‘家庭版’轻量改装包,适用于阳台、飘窗等小型区域。”
下午三点,他收到质检部发来的模拟实验初步设置方案。刘好仃仔细看了一遍,在“观察者坐姿高度”这一项上做了修改:从标准的1.2米降到1.05米,备注写道:“多数老人坐着晒太阳的时间长,应以座椅视线为准。”
他把修改意见回传过去,顺手在协作池里新建了一个任务:“生成首份《跨场景应用操作指引》”,指派给王姐,截止时间设在明天上午十点。
“不用写得多复杂,”他在任务描述里补充,“就写清楚:遇到类似养老院这种新客户,第一步做什么,第二步找谁,第三步留什么记录。”
快下班时,王姐提交了宣传文案初稿。标题是《一块玻璃的温度》,正文讲的是如何从解决孩子写字反光,慢慢想到老人看书也会累。文末提了一句:“我们开始走进更多需要光,又怕光的地方。”
刘好仃看完,点了赞,留言:“发吧,先推内部群,看看大家反应。”
老陈那边也传来消息:眩光模拟实验已预约成功,设备调试人员确认可用。他还附了张照片,是实验室墙上挂着的一块旧式毛玻璃标本,底下写着“1987年厂庆纪念”。
“咱们厂都三十多年了,”老陈说,“以前做平板玻璃,现在能做这么多花样,挺不容易的。”
刘好仃没马上回话。他把那张照片放大,看了几秒,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一直没断过——哪怕只是换了个方式继续。
六点五十分,他把今天所有进展汇总成一份简报,标题是《新市场拓展首日执行记录》。文档末尾写着:“目前勘查流程已启动,技术验证同步推进,团队分工清晰,暂无卡点。”
点击上传,权限设为“团队可见”。
主屏暗下去后,他没关机,而是切换到副屏。那边挂着实时协作系统的监控页面。光标停在“待确认勘查人员出发状态”那一栏,绿色的小圆点还没亮起来。
窗外天色已黑,楼道里的灯一盏盏灭了。他喝了口凉茶,把椅子往前拉了拉。
手机震动,是一条系统提醒:养老院物业确认明日九点接待勘查。
他正要回复,王姐突然发来消息:“有个艺术工作室问,能不能做个既能挡强光又能看清画布的玻璃,他们画画时总被窗外阳光干扰。”
刘好仃抬起头,看了眼屏幕。
手指刚碰到键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