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拉贡闭了闭眼,想起昨日在城头上撞见的事,里瑟侯爵的亲兵正把青岚城的城防图铺在墙头上看,嘴里用塞尔塔语说着什么,那眼神,跟打量自家田地里的麦子没两样。
“当初若不请他们……”
费尔南德侯爵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。
不请塞尔塔人,青岚城早被敌军拿下了,哪有今日的纠结?
实际上,几人此刻心里沉甸甸的,要知道里瑟侯爵如今就已是这副做派,若真等卢克曼公爵率领塞尔塔主力抵达,他们又会做出何等更出格的事,简直不堪设想。
实力悬殊至此,他们连抗争的余地都没有。
几人越想越心焦:万一将来打败了林恩,塞尔塔人却赖着不走,那可如何是好?
到那时,恐怕整个克兰王国都会被划入塞尔塔的版图。
这,才是让阿拉贡等人最寝食难安的心事。
就在几人愁眉不展之际,一名侍卫匆匆入内禀报:\"启禀陛下,城外有人求见,自称是雷德蒙公爵的使者。\"
阿拉贡与几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。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,要知道双方前几日才青岚城下兵戎相见,死伤惨重。
此刻雷德蒙突然遣使来访,实在令人费解。
\"陛下,此事蹊跷。\"费尔南德侯爵抚须沉吟,低声道:\"但兵不厌诈,不如先见上一见,也好探探雷德蒙等人的虚实。\"
阿拉贡微微颔首,沉声吩咐:\"带使者进来。\"说罢,他的目光投向书房门口,心中暗自盘算着各种可能。
约莫一刻钟后,侍卫引领着一位身着考究贵族服饰的男子步入书房。
\"阿拉贡陛下,\"男子的声音略显沙哑,却依然保持着贵族特有的从容,\"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突然造访。\"
此人弯腰行礼时,腰间的银链晃了晃,坠着枚刻着家族纹章的徽章,阿拉贡认得那纹章,是王国中部地区维拉尔家族的标记,这是一个子爵家族,此人名叫托里,前几年在王都晚宴上还跟自己碰过杯。
“托里子爵。”阿拉贡抬手示意他起身,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说吧,雷德蒙派你过来有什么事?
托里子爵直起身,从怀里掏出个封了火漆的木盒,双手捧着递上前,“雷德蒙公爵让我给陛下带封信,有要事相商。”
费尔南德侯爵接过那只木盒,指尖在盒面微凉的木纹上稍作停留,旋即掀开盒盖,从里面取出那封叠得整齐的信。
他没有多做停留,抬手便将信递给了一旁的阿拉贡。
阿拉贡伸手接过,指尖触到信纸边缘有些粗糙的质感。他小心地拆开封口,展开信纸垂眸看了起来。
随着目光在字迹间移动,阿拉贡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活络起来,方才还带着几分沉静的眉峰时而微蹙,像是撞见了棘手的字句。
眼角的纹路一会忽然舒展一瞬,似是读到了什么意外的内容,那变幻不定的模样,倒让人猜不透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。
阿拉贡捏着羊皮纸的指尖微微用力,纸角被捏出几道褶皱,信上的字迹还算规整,可每一笔都透着急惶。
原来信中是雷德蒙公爵的请求,他竟要阿拉贡接纳他们。
这让阿拉贡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一顿,满心都是摸不着头脑的诧异。
要知道,前几日雷德蒙公爵和切马带着军队还在青岚城与自己厮杀,虽说最终失利退去,可明眼人都清楚,对方主力压根没伤着元气,怎么就突然落到要向自己寻求接纳的地步?
更何况,他与雷德蒙公爵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。刀兵相向了这么久,血债都堆了一层,此刻对方突然递来这么个请求,阿拉贡盯着信上的字句,只觉得心里像被罩了层雾,半点猜不透这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算盘。
一旁的费尔南德侯爵三人,目光一直落在阿拉贡脸上。
见他神情几番变幻,时而凝眉沉思,时而眼露疑色,却始终猜不透信上究竟写了什么要紧内容,只能按捺着好奇,静立在一旁等候。
片刻后,阿拉贡将信纸叠好,递向费尔南德侯爵:“你们也看看吧。”
费尔南德侯爵接过信,尼罗侯爵与帕特伯爵立刻凑了过来。
三人脑袋挨着脑袋,目光顺着字迹往下挪,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,很快就跟阿拉贡方才一般,拧成了团乱麻。
费尔南德侯爵将信纸往桌案上一搁,看向托里子爵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,沉声问道:“托里子爵,雷德蒙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