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还在飘。
林小满的手掌贴着地面,指节泛白。她忽然抬头:“东边的动静变大了。那个女人……她把剪刀扎进桥面,黑丝从伤口里爬出来。”
花自谦低头看着摊开的残图,手指按在“断桥”两个字上。他没说话,只是把点妆笔别回腰间,袖口一抖,乾坤袖里的丝绸卷轴滑出半截。
苏曼曼坐在石壁边上,腿环贴着小腿皮肤,微微发烫。她伸手摸了一下,那圈黑丝像是活了一样,轻轻跳了一下。
青鸾靠着岩壁喘气,刚才吹安魂曲耗了太多力气。她抬起手,玉笛垂在指尖,声音有点哑:“钥匙不是东西,是记忆。谁碰过原来的东西,谁才能打开。”
“我碰过。”苏曼曼开口,“月蚀那天晚上,我梦见自己站在染缸边,旗袍沉在血水里。有人在喊我名字,但我听不清。”
花自谦抬眼看了她一眼。
“你说你是钥匙。”她转头看他,“可你也知道,我不止这一世。民国那次,我不是为了护旗袍跳下去的吗?那是我的命。”
没人接话。
林小满趴在地上,耳朵几乎贴到岩石:“南区枯井那边也有动静。风向变了,带过来一股霉味,还有布料撕裂的声音。”
“他们已经开始试钥匙了。”青鸾闭上眼,“用活人祭。谁先碰,谁死。”
花自谦把地图折好,塞进袖中。他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上的灰:“不能再等。我们得分头走。”
“三人以上同行会塌山谷。”林小满低声说,“这是阵法规则,不是吓人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花自谦点头,“所以我去东区。断桥下的绣架……我前世砍过一百台织机。那天夜里,血顺着木纹流进地缝。它认得我。”
苏曼曼盯着他:“你确定?”
“不确定也得去。”他扯了下嘴角,“总不能让别人替我去死。”
青鸾扶着石壁站起来,玉笛收进袖子:“我去西边。悬崖上的空鞋,听说是舞姬留下的。她死前跳完最后一支舞,鞋落地就没再动过。音律能引步法,我去最合适。”
“那你小心。”苏曼曼说,“舞步错一步,可能就是死路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青鸾笑了笑,“我又不是第一天闯阵。”
林小满仍趴在地上,双手张开贴着岩层:“我留在中间。黑丝地毯能连通四方,你们走哪儿我都看得见。要是出事,我能第一时间传信。”
“怎么传?”苏曼曼问。
“咬破手指,在丝线上画个记号就行。”林小满说,“你们只要碰到带血的线,就知道我有话说。”
花自谦点头:“三日后子时,祭坛旧址集合。不管拿到没拿到,都必须撤。”
“要是来不了呢?”苏曼曼看着他。
“那就当死了。”花自谦声音很平,“不回头,不找人,不报仇。活着的继续往前走。”
空气一下子静了。
苏曼曼低头看自己的腿环。那圈黑丝又震了一下,比刚才更明显。她没说话,只是把手放了上去。
“南区归你。”花自谦说,“枯井里的残裙,只有你能碰。你的血能改命,你的手能绣生死。它是为你准备的。”
“所以我是注定要去的。”她说。
“对。”
“如果我变成另一个我呢?”她抬头,“那个不会笑、不会哭的我。要是她不肯回来,怎么办?”
花自谦没回答。
他走过去,把外袍披在她肩上,拉住衣角往下拽了拽,盖住她小腿上缠着黑丝的地方。动作很轻,像怕碰碎什么。
“回来时,还是你。”他说。
“要是回不来了呢?”她又问。
这次他没理她,转身走向石凹出口。
青鸾活动了下手腕,跟上去。林小满收回黑丝地毯,卷成一团抱在怀里。四个人站在洞口,外面雾气翻滚,风带着湿气扑在脸上。
“东区最危险。”林小满突然说,“那个拿剪刀的女人,她不是站着不动了。她在画圈,用剪刀尖在桥面上划符。黑丝跟着她的动作长出来,已经缠住了三根桥柱。”
“她是血引者。”青鸾皱眉,“用身体喂养机关,试探真假钥匙。一旦触发反噬,整座桥都会塌。”
“那我就不能让她成功。”花自谦说。
“你一个人去?”苏曼曼看着他。
“规则不让三人同行。”他回头看她,“你也要赶路。南区井底阴气重,白天去不了,得等天黑。”
“那你保重。”她说。
他点头,迈步走进雾里。
青鸾深吸一口气,朝西边走。她的脚步很稳,但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一下,回头看了眼林小满:“联络靠你了。”
“放心。”林小满盘腿坐下,双手贴地,“我能听见你们呼吸的节奏。”
青鸾点头,转身离去。
风更大了。
苏曼曼站在原地没动。她低头看着腿环,手指慢慢抚过黑丝表面。那圈绑带越来越热,像是里面有火在烧。
“你准备好了吗?”她轻声问自己。
没有回答。
但她知道,答案不在嘴里。
林小满趴在地上,耳朵贴着黑丝地毯。她忽然皱眉:“花自谦走到断桥边了。那个女人……她转过身了,正对着他。”
“她说什么?”苏曼曼问。
“没说话。”林小满闭眼听着,“但她把剪刀举起来了,对准自己的喉咙。”
苏曼曼猛地抬头。
林小满的声音紧跟着响起:“她笑了。然后——她把剪刀刺进了自己的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