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刚踉跄着起身,就被秦美华拽住手腕。后者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.
傅寒洲的视线忽然被秦美华胸前的玉佩吸引——那是他家送给秦盈的订婚信物,此刻却戴在秦美华的胸前。
“寒洲哥哥,别听妹妹狡辩!昨晚我们亲眼看见……”
话音未落,她突然捂住嘴,肩头颤抖着啜泣。
“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我无颜面对你。”
傅寒洲想冲过去扯开秦美华的手,却再次穿过两人身体。
他看着“自己”不耐烦地皱眉,将离婚协议拍在桌上:
“按流程办。”
傅寒洲看着“自己”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,钢笔尖刺破纸张的声响里,秦盈突然剧烈挣扎,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猫般发出呜咽:
“放开我!傅大哥……你看看我,我被他们下药了!你看这个!”
她踉跄地扑向桌角,补丁摞补丁的袖口在粗糙的桌面刮出刺耳声响。沾着干泥的指甲抠进衣兜,攥着糖纸的手剧烈颤抖,暗红药粉簌簌落在离婚协议上,像她流不出的血。
“他们给我喝了东西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化作抽噎,只一味的重复:
“我没有……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“我已经都看到了,没什么可说的,现在讲究婚姻自由,我不追究你破坏军婚的责任,放你离开。”
傅寒洲看着“自己”冷漠地甩开秦盈的手,瞟都没瞟秦盈手中的糖纸。
心痛地说不出话来。
他冲着“自己”大吼:
“她如果不愿意,又怎么会等你两年?你怎么这么蠢?你怎么这么蠢!”
秦盈被甩的跌坐在地,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台阶上。
她痛的眯起眼睛,蜷缩成一团,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颤抖。
“妹妹既然不爱寒洲哥哥,又何必纠缠?”
秦美华眼里闪过阴狠,转头对工作人员露出温婉的笑:
“麻烦您快些,别耽误傅团长工作。”
秦盈蜷缩在地上,看着离婚协议扔在她面前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上边,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斑点。
她握着钢笔的手在墨水瓶里蘸了三次,才勉强攥住钢笔。
歪歪扭扭地笔画在纸上洇开,像爬满蚯蚓的伤口。
她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----原来“离婚”这两个字,是她这辈子学会写的第一个词。
看着她颤着手,生硬又生涩签字,傅寒洲顿时明白,难怪她会喝下那药,她不识字。
他心里酸涩的难受,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,对着冷漠地站在一边的傅寒洲怒吼:
“你不能这么对她?你平日里的冷静呢?理智呢?都被狗吃了吗?”
他的拳头一次次砸向“自己”挺拔的后背,骨节撞碎空气发出闷响,却连对方军装上的纽扣都碰不到。
虚影的手掌穿透实体的瞬间,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爬进心脏,比那年冬天在战场上的冻伤还要疼百倍。
秦盈跪在地上,绝望地看着“傅寒洲”决绝的背影,崩溃痛哭。
她将脸埋进布满补丁的衣袖,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。
秦美华最后瞥了眼地上的秦盈,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,小跑着追上“傅寒洲”。
傅寒洲的虚影突然剧烈震颤,仿佛要被某种力量撕裂。就在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的瞬间----
病房里,他的手腕不受控地抽搐,输液管被扯得绷紧。
秦盈慌忙按住他颤抖的手臂,指尖触到他眼角滚落的泪。
“傅寒洲……”
她哽咽着擦拭他的脸,却听见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呓语:
“对不起!我错了……”
心跳监护仪的报警声骤然加快,她只能 攥紧他的手,任由泪水砸在他手背上。
秦盈凑近傅寒洲,想听听他在说什么,却听到这样一句话,不由地让她呼吸一滞,他这是梦到什么了?
“傅寒洲,快醒醒!
“傅寒洲,快醒醒!”
民政局外的大喇叭刺啦作响,《婚姻法》修订的新闻混着电流杂音飘进来。
秦盈的眼泪砸在“自愿离婚”四个字上,晕开的墨迹渐渐与广播里的“自由平等”的口号融为一体,变成一团模糊的黑。
傅寒洲看着地上哭泣的秦盈,跟门外喇叭里的广播混在一起,突然扭曲成尖锐的唢呐声。
眼前的水泥地泛起涟漪,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。
等波纹消散时,民政局斑驳的绿漆铁门已化作红绸装点的礼堂拱门。
他低头看去,发现自己仍保持着握拳的姿势。
而礼堂中央,穿着军装的“自己”正和秦美华站在人群里。
红双喜贴纸歪贴在白墙上,“自己”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,胸前别着红的刺目的大红花。
秦美华站在他身侧,碎花衬衫浆得笔挺,胸前戴着傅家送给秦家的订婚玉佩。
“傅团长,秦同志,结婚证办好了。”
文书将红本本推过来。
他看着“自己”面无表情地接过去,余光瞥见秦美华递来的搪瓷缸——里面泡着红糖水,杯底沉着几颗不起眼的暗红颗粒。
不由地呼吸一紧,这水?
“不要接!”
他急切地伸出手想要阻止,却看到“自己”冷淡地推开秦美华手里的搪瓷缸:
“谢谢,不必,家里催得紧,走个形式。”
他看到秦美华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,放下茶缸笑的温柔大方:
“寒洲哥哥,这是我专门给你泡的红糖水,留着等会儿再喝!”
梦里的“自己”冷着脸,没有多余的表情,好像也没有听到秦美华的话。
将结婚证随意放在桌子上。
傅寒洲走过去,指腹蹭过结婚证上秦美华的照片——她笑得温婉,眼角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拜堂环节被省略成“互相敬军礼”,秦美华伸手想挽“自己”的胳膊,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。
婚礼结束,紧急集合的哨声突然响起。
傅寒洲瞟了眼结婚证,连个招呼都没跟秦美华打,抓起帽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礼堂。留下秦美华僵在原地,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塌。
她看着桌上的那个搪瓷缸,咬牙切齿:
“本以为今天就能跟他成为真夫妻,没想到他不但不喝这水,而且还有紧急任务。”
她拿起茶缸子端在手里,眼里闪过阴狠:
“留着总归是有用的,他要是不喝这东西,容易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。”
“无耻!”
傅寒洲对着秦美华怒吼,可惜他的怒吼,秦美华一句都听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