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属大院内,顾家客厅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顾振华和席彩琴如两尊凝固的雕像,僵硬地陷在布质沙发里。
老式座钟的铜摆机械地摇晃着,每一声滴答都像重锤敲击着两人紧绷的神经----自从顾平安被抓,这样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。
他们刻意减少外出,佯装对女儿的案子不以为意,妄图用冷漠姿态误导他人,让外界觉得顾平安所犯的案子不过小事一桩,甚至连女儿都未曾探望。
实际上,顾振华明里暗里托关系,求人情,试图操控案件走向,可惜大把的钱财如流水般花出去,案子依旧悬而未决,始终没有定论。
可如今,怎么又冒出来个林昭的事情?
将他们又一次推向风口浪尖。
这件事情直指顾平安,那个林昭在现场大喊着平安的名字。
让本就复杂的局面雪上加霜,也彻底打破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侥幸心理。
顾振华本以为,看在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,他去求一下傅启勋,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。
林昭杀得就是傅寒洲,他怎么张这个嘴?
顾家的老式座钟发出沉闷地九声钟响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顾振华突然暴怒,将手中的搪瓷缸狠狠砸向墙壁。
茶水混着瓷片飞溅而出,不偏不倚溅在“光荣之家”的牌匾上,那鲜艳的红底黑字在污渍的沾染下,显得讽刺又可笑。
“我顾振华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!?杀了三个人不说,现在还敢去刺杀军区团长?全燕城的人都知道顾家出了个杀人犯!”
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绝望,粗暴地撕扯着领口,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,一双浓眉紧紧皱起,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,显得格外狠戾。
“那天军区会议,老战友们看我的眼神——”
顾振华还想继续发泄心中的愤懑,却被席彩琴尖锐的叫声打断。
“够了!”
她尖叫着,猛地掀翻八仙桌,碗碟碎裂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,她抓起顾振华胸前的军功章,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这还不是怪你!当年非让她去文工团,非要她事事拔尖,她从小连笑都要按你的要求,现在出事了就只会骂!”
她的眼底蓄满了泪水,妆容在泪痕中晕染,显出几分凄厉。
顾振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手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“不这么做,她怎么配得上傅家?她在火场设计救下傅寒洲,你知道后,不但不责怪,反而夸她做的好,还撺掇着给他俩制造机会?明知道人家结婚了,还说秦盈被糟蹋了就是残花败柳----现在倒来怪我!”
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双目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,紧咬的牙齿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,语气中满是质问与不满:
“你敢说不想让平安攀高枝?”
窗外传来一声惊雷,顷刻间,雨水砸落,秋日的风裹着湿气吹进屋内。
席彩琴随手抓起半截碎瓷碗片,却在即将砸向丈夫的瞬间无力垂落,碎片在顾振华脚边裂成尖锐的锯齿:
“顾振华,你真的是为平安着想?你不过是为了面子!同是战场上出来的,战友职位比你高,你就想靠女儿翻身,把她当成挣面子的工具!现在害了她,倒推得一干二净……”
“住口!”
顾振华如被激怒的困兽,青筋暴起的脖子涨成猪肝色:
“我还不是为了顾家!亲戚们都指望着我,平安是唯一的指望!”
“为了在你的亲戚面前有面子,你就毁了平安?”
席彩琴突然踉跄着扑向茶几,骨节泛白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,像是将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。
“她做的好你就人前炫耀,做不好你就背地里责骂,你当她是女儿,还是你向上爬的垫脚石?”
“我毁了她?你呢?你又做了什么?一味溺爱,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,都有你给她兜着,从小到大,嚣张跋扈,造成她现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,做事不计后果,都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!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!”
顾振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斥责的话像机枪一样脱口而出。
“我替她兜着?你没有吗?上次因为手帕的事情,她被带到公安局,你出面把事情压下来?堂堂部队首长为了一件这样的事情出面,你就不怕别人议论?”
席彩琴恶狠狠地看着顾振华,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。
“议论?有谁知道?”
他看着墙上的军功章,嘴上不以为然,可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军功章此刻像一道讽刺的伤口:
“到了我这个年纪,不能出一点差错,上次她做下那样的事情,就应该让她适可而止,可现在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,那时候靳文革还没有死,也没有爆炸案,更没有林昭的事情,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:
“什么时候,这个孩子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?竟然背着我们跟那个林昭搅和在一起,如今我这张脸还怎么在部队里待下去?”
想到外边的传言,那个林昭长得像傅寒洲,席彩琴心里又是一阵懊悔:
“都怪我们不该默许她跟寒洲在一起,傅寒洲本就有婚约,你明里暗里跟傅启勋说过几次要结亲,都被他回绝了,我们就不应该让事情发展下去。”
“你还说,还不都是这孩子迷了心,不是我们非要让她嫁给傅寒洲,也是她自己看上了,要不这个林昭从哪来,又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?”
顾振华怒吼出声,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,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看着有些扭曲。
“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?平安……平安怎么办?现在出了林昭的事情,你说她会不会很快就会被判决……”
席彩琴说不下去了。
想到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,现在成了杀人犯要被枪毙,她就难受的心如刀绞。
如今一筹莫展,平安犯下的都是目无法纪的事情,客厅里慢慢安静下来,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席彩琴满脸懊悔,双手撑着额头,声音哽咽:
“我就这一个女儿,我不能看着她死啊……”
顾振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,女儿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