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着墙上顾平安穿着军装的照片----那个笑容标准的像提线木偶的姑娘,曾经是他的骄傲,如今是他的噩梦。
“傅寒洲出事,傅启勋绝不会放过平安……如果我们变卖家产,去求他看在战场上的的情分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,这个设想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把握。
话音未落,他抓起外套,脸色阴沉着往外走:
“我现在去司令部找老首长!看他能不能帮我从中间说和说和。”
席彩琴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,发髻散落,眼中满是焦急与绝望:
“带我一起去!我给他们磕头!”
“我是去找老首长,你要是真磕头,去给傅启勋磕吧,只怕……你头磕破也不会有用。”
顾振华语气冰冷,一脚踹开房门,身形消失在门口。
秋风卷着沙砾灌进客厅,席彩琴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,仿佛失去了生气。
她本以为,平安就算犯错,都可以拿钱摆平,只是靳文革的事情会棘手,可他死有余辜,应该好解决。
如今看来,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掌控,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。
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一整天都没有心情吃饭,满心只盼望顾振华能带回来有用的消息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房间里只剩台灯昏黄的光。
顾振华一脸颓败地走进门,看到他的神情,席彩琴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。
她又开始哭诉:
“老傅,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
顾振华在沙发上坐下,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攥着电话的手不停发抖,一次次拨出去,听筒里都传来冰冷的回复。
良久,他挂断电话,瘫坐在椅子上。
窗外月光照在他头顶新添的白发上,映得他的影子单薄又狼狈。
“不能再等了,再等下去,判决就要出来了。”
席彩琴坐不住了,站起身就要往外走。
“回来!这个时候往哪去?还能找谁?”
顾振华烦躁地怒喝一声,将军帽摔在桌子上。
“我去求傅启勋,去给他下跪,求他放过平安……”
席彩琴疯了一般,歇斯底里的喊道。
“他的儿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,你让他放过平安?他只会拿平安偿命!”
顾振华捏了捏拳头,有些气急败坏。
“我不管!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!你不去,你嫌丢人,我自己去!”
说罢,席彩琴便往门外冲去。
顾振华一看这情形,赶紧跟过去,都在军属大院住着,要是被她这样闹,到处都是看热闹的。
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,但是,如果平安被处决,等着他的,是更丢面子的事,谁都知道他顾振华有个杀人犯女儿。
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?
他这么多年小心翼翼,在部队里表现得积极谨慎,一夕之间,竟被自己亲手栽培并引以为傲的女儿给毁了。
家里的亲戚都知道顾家出了个大官,可他的官不过是个参谋,没有啥权力,但凡家里人找他帮忙,他都觉得很有面子。
可如果现在要是出了这样的事,他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家里的亲戚。
不能让席彩琴这么闹下去,但是他又阻止不了她,如果这件事傅启勋愿意帮忙,以他的身份地位,平安不用死!
这一点他有把握,如果是这样,他愿意舍着老脸去求一回。
今天去求老首长的时候,其实是吃了个闭门羹,老首长好像是知道他要来似的,直接让警卫员把他挡在了门外。
他明白,老首长愿意帮忙,就代表着得罪了傅启勋。
所以这件事能不能解决,傅启勋起很大作用。
傅家客厅里,傅启勋沉默地坐在沙发上,他对顾振华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。
这么多年的战友,他太了解顾振华了,急功近利,好高骛远。
那时候在战场上还不觉得,他们之间的情谊是非常珍贵的,但是后来,离了充满硝烟的战场,他反而觉得顾振华变得很有功利心。
如今放下姿态求人,可这是什么事?
抛开寒洲的事情不说,顾平安罪无可恕。
顾振华的手指死死抠着军帽边缘,指节泛白。对面沙发上,傅启勋端坐着,镜片后的目光如刀,将他的局促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老傅……”
顾振华声音沙哑,像砂纸磨过干涸的河床。
“咱们在战场上一起摸过枪林弹雨,多少次把后背交给对方……”
他向前探身,膝盖几乎要碰到茶几:
“平安她一时糊涂,只要你肯帮这个忙,我……我下半辈子都记着你的情!”
“记情?”
傅启勋突然摘下老花镜,用力擦拭镜片的动作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“当年在战场上,我们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?是为了让后代踩着法律往上爬?平安手上三条人命,你让我怎么向组织交代?”
顾振华猛地攥紧军帽,布料被揉得皱成一团:
“可她是我的女儿!咱们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过得好?你看在咱俩一起扛过炸药、挡过子弹的份上……”
“所以要用战友情换她逍遥法外?”
傅启勋重重拍桌,震得杯盏跳起来。
“你上次包庇她诬陷秦盈,就是在养虎为患!那时候怎么不想想法律?”
顾振华僵在原地,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。
那些准备好的求情话,此刻像滚烫的铅水,堵在喉咙里灼烧着他的良心。
傅启勋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老顾,你我都穿着军装,这身衣服比任何交情都重,但是……她杀的人太多了!”
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坚决。
顾振华脸色难堪地坐在一边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傅启勋的话,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反驳了,傅寒洲受伤昏迷,他一句都没有提。
如今要是再开口求人,他感觉他的嘴有如千斤重。
“扑通”一声,旁边的席彩琴对着傅启勋跪了下来,额头重重磕在地毯上:
“傅司令,老姐姐,看在我们几十年交情的份上……”
她趴在地上,无声地哭了出来。
徐锦书走上前,眼里带着不忍和清晰地怒火,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,却被她抗拒着不肯起来。
徐锦书无奈,不再强求,任由她跪着,语气痛心却又压抑着情绪:
“彩琴,我们也是才知道老顾竟然插手秦盈高考作弊案,他怎么跟公安局说的?他说‘我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’。你们现在知道慌了?纵容一次,就有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”
她重重地叹了口气,带着深深地痛惜:
“彩琴,平安是你的女儿,可她在我这里,什么时候把她当做过外人,我希望她好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,如今出了这样的事,我的心痛不比你少。”
她缓了缓,看着席彩琴继续说道:
“别跪了,起来吧,你今天就是把地上跪穿了,这件事情都没有转圜的余地。这个案子影响太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