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铁栏,顾平安骤然扣住来人的后颈。
拇指碾过他耳后的凹陷,声线如淬毒的丝绸:
“每次看你侧脸,都觉得傅寒洲在对着我笑——尤其是你发狠的时候。”
林昭瞳孔猛地收缩,戏服下的心脏疯狂撞击肋骨。
他下意识转动腕间的银镯,裂纹在皮肤上压出狰狞红痕。
指节死死抠住椅子扶手,在白炽灯下泛着青白。
记忆如潮水翻涌。
八年前初到文工团的时候,顾平安初见他时眼里燃起的痴迷:
“你有个角度很像傅寒洲……”
自那时起,他便开始疯狂雕琢自己,只为成为她眼中的影子。
林昭突然单膝跪地,粉色水袖铺展如祭毯,苍白的皮肤下的喉结滚动:
“从你说出这句话起,我就把自己剜成了他的形状。”
狱警看着他亲吻顾平安的指尖的模样,恍惚间与昨天傅寒洲调查时的冷峻重叠——同样的眉形,却生出两种极致的疯魔。
军牌从戏服领口滑落,幽蓝冷光刺痛顾平安的眼。
她带血手指骤然蜷成拳:
“摘了。”
林昭指尖抚过仿制军牌,还未动作,顾平安已扯住银链,金属边缘在他锁骨勒出红痕。
两人鼻尖相抵时,狱警仿佛看见两个傅寒洲——一个带着上位者的压迫,一个眼底燃着自毁的疯狂。
“平安,我失败了。”
林昭隔着铁栏蹲下,银镯裂纹硌着顾平安染血的手背:
“那对父子把所有风声都压下去了。”
顾平安踉跄后退,指甲深深抠进掌心,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笑:
“失败?他们为了秦盈什么都愿意做!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!”
笑声撞在铁墙上碎成利箭:
“他前天来看我了,你知道吗?我恨不得他立刻去死!”
她的眼神飘向虚空:
“我盼了那么久把他盼回来,他站在桂花树下擦配枪,阳光把影子投在我裙子上……可他看我的眼神,一点都不欣喜。”
林昭伸手抚上她的脸,声音温柔得令人发寒:
“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做到。”
“会为我死吗?”
林昭仰起头,喉间疤痕随着吞咽扭曲:
“从你说我像他的那天起,这条命就不是我的了。”
顾平安笑得腥甜:
“你知道我要什么。”
“我会亲手摘下你的月亮。”
林昭低头吻她指尖,粉红戏服与苍白皮肤形成刺目对比。
“他以为查到我就能高枕无忧。可笑,他根本没有理由抓我!”
顾平安指腹碾过他眼尾:
“要死,也得死在傅寒洲面前。”
林昭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心脏上:
“那我就穿着这身去杀他,让他看看,你选中的‘影子’能做到什么地步。”
顾平安扯下胸前的百合胸针扎进他手背,鲜血顺着戏服金线蜿蜒。
林昭却反握住胸针,任由针尖没入掌心,血珠顺着戏服金线蜿蜒:
“他不懂你的好。”
“用他的血洗干净你这块赝品。”
顾平安咬住他喉结,血腥味混着字句溢出:
“把他的军牌带回来。”
“让你痛的都该死。”
林昭仰起头,苍白面容在阴影里浮现癫狂笑意,喉咙里发出细碎的、近乎虔诚的呢喃。
他突然用额头撞向栏杆,闷响惊飞窗外乌鸦,铁栏阴影横切过顾平安的脸。
顾平安松开他,嘴唇因为染了鲜血变得诡异,她突然凑近铁栏,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:
“你说……如果傅寒洲死在她面前,她会不会像我一样痛?”
林昭隔着铁栏伸手,指尖擦过她染血的唇角:
“她痛不痛我不知道,但是至少,你就不会那么痛了。”
“用刀,慢慢割开秦盈的喉咙。”
顾平安突然攥住他的手腕,声音幽幽,指甲深深掐进肉里。
“就像她当初夺走傅寒洲那样……”
她对着他的影子轻声说:
“别让我等太久。”
——不是命令,而是一个即将凋零的人,最后的乞求。
林昭反手扣住她的手,金属栏杆硌的掌心生疼,却抵不过心口翻涌的滚烫:
“你的愿望,就是我的神谕。这次,我要让你亲眼看着。”
顾平安垂眸盯着交叠的手,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。
半晌,她抽出手,转身时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:
“出去吧。”
声音轻飘飘的:
“记得你答应我的事。”
她背对着他,盯着墙角斑驳的霉斑,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
铁门合上的闷响里,林昭凝滞的神情像根细针扎进眼底。
突然,疯了似的扑到铁栏前,手铐撞在铁栏上,震得她手腕发麻:
“昭……”
呼喊卡在喉间,化作细碎的呜咽。
她缓缓滑坐在地,指甲深深抠进早已溃烂的掌心。
----他是自愿的,不能怪她。
----从十七岁他第一次为她扮虞姬时,就该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深渊。
----可是为什么,当他单膝跪地说“把自己剜成他的形状”时,她胸口会钝钝的疼?
雨水敲打屋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顾平安盯着自己在地面投下的影子,像具干枯的木雕。
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镣铐上,她咬住下唇,直到血腥味蔓延舌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