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雨声。
秦盈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,突然抓住他的手:
“那到底是谁?”
傅寒洲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语气坚定:
“别怕,这次我亲自盯着。”
第二天早饭过后,小成急匆匆推门而入:
“团长,保卫科刚收到第二封匿名信。”
小成敬礼,声音里带着焦虑:
“这次……目击证人说,投信的是个穿戏服的人。”
傅寒洲猛地起身,牵扯到腹部伤口却浑然不觉。
“戏服?”
他重复道,与秦盈对视的瞬间,两人都想起监狱里的那个人。
“去查文工团近一周的演出记录。”
傅寒洲将配枪塞进腰间,掀开被子就要下床:
“尤其是穿戏服的人。”
秦盈看着他渗血的绷带,心急如焚:
“你慢点,伤口又要裂开……”
“在找出想害你的人之前,这点伤不算什么。”
傅寒洲逆光而立,下颌线冷硬如刀。
小成立正离去,走廊传来他跑步的脚步声。
秦盈扶着他慢慢下床,心思绪却飘远了。
顾平安在看守所里,文工团又冒出可疑的人,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?
她想起在审讯室见到顾平安的情景,突然说道:
“顾平安说,她是为了你考的文工团。”
“污蔑!”
傅寒洲捏着她的下巴,迫使她抬头:
“她参加文工团的时候是16岁,我19岁,已经参军两年了,而且不在燕城,这两年才调回来,她进文工团跟我没关系。”
他眯起眼睛:
“这是上次你见她时,她告诉你的?”
手指不自觉加重力道,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:
“那是她的错觉,说不定是顾振华的意思!”
“反正你说什么都对,死无对证呗……”
秦盈小声嘟囔着,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。
“你说什么?大点声!”
傅寒洲眼神危险。
“没说什么,夸你呢!”
秦盈皮笑肉不笑扯扯嘴角,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。
傅寒洲无奈地笑了一声:
“夸我不能大声夸?”
秦盈翻了个白眼,不理他,却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在头顶揉了揉。
“文工团……”
他从口袋里摸出银质胸针----还是顾平安掉落的那个,如今被摩擦的锃亮。
“有必要去见见老朋友了。”
秦盈神色神色一凛:
“你是说文工团里有顾平安的帮手?”
“你不觉得很巧合吗?她16岁去了文工团,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,资历老,谁见了都得喊一声顾老师,而且,她不乏追求者!”
傅寒洲边说边缓缓穿衣服。
秦盈半晌没说话,这是他们忽略的一个地方,可是傅寒洲的伤,现在还急不得。
她抓住他的袖口:
“你的伤还没好,不能远去!”
“在她开口之前,这点血不算什么!”
傅寒洲将胸针塞进她掌心:
“备车,去看守所。我倒要问问,顾平安的老搭档们,最近在唱哪出戏。”
秦盈实在不放心要的伤口,还是跟着去了。
到了看守所外,傅寒洲军装下渗出的血渍已经晕染到腰间,暗红的痕迹如同毒舌般盘踞在布料上,狰狞又触目惊心。
他手掌贴住斑驳铁门,铁锈硌的掌心发麻,深吸一口气时,伤口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,险些令他站立不稳,就在他准备抬脚的瞬间,秦盈突然扣住他袖口,力道大的惊人。
“我和小成一起进去。”
秦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。
“你不用……”
傅寒洲话未说完,小成便出声打断:
“团长,您伤口还渗着血,我在旁边好歹能搭把手。”
小成说着,与秦盈对视一眼。
二人目光交汇的刹那,无声的默契流转——以顾平安如今癫狂的状态,绝不能让傅寒洲独自面对。
值班干警原本要阻拦,目光扫过傅寒洲胸前那枚熠熠生辉的的勋章后,沉默着让开了路。
铁门缓缓开启,发出如哭嚎般令人牙酸的吱呀声,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。
三人穿过三道挂着铜锁的铁门,秦盈被安排在审讯室外的观察间。
半开的木门如同一只窥探的眼睛,透过它,顾平安刺耳的笑声毫无阻拦地传来,那声音里满是濒临崩溃的疯狂。
消毒水与霉味在空气中纠缠,头顶忽明忽暗的白炽灯,在地面投射出扭曲如鬼魅的影子。
小成紧紧扶着傅寒洲的胳膊,两人一同走进禁闭室。
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拉开,阴冷潮湿的气息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。
顾平安蜷缩在发霉的墙角,苍白的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。
她面前的水泥墙上,歪歪扭扭刻满了“秦”字,每一笔都深深嵌入墙面,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,无声诉说着这些字是如何用手生生刻上去的。
听见脚步声,顾平安猛地抬头,眼神中瞬间迸发出狂热的光,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。
她踉跄着扑到铁栏前,手铐撞在铁栏杆上,发出一连串刺耳声响,沙哑的声音里爱恨交织,像是沸腾的岩浆炸开:
“你终于来看我了……”
傅寒洲死死盯着墙上斑驳的“秦”字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顾平安张牙舞爪的模样映入眼帘,手铐无情地勒破她腕上的旧伤,新鲜的血珠不断渗出,滴滴落在在青砖上,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。
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,眼神里带着扭曲的笑意,直勾勾瞪着傅寒洲。
眼前这个癫狂的女人,曾经是文工团的璀璨明珠,大院里最骄傲的公主。
往昔少年同行的画面突然在傅寒洲脑海中闪现,如同一把利刃,狠狠刺痛他的心。
他不知道,此刻心中的钝痛,究竟是因为腹部的伤口,还是眼前人带来的刺痛。
“这胸针,该还你了。”
傅寒洲将银质胸针放在锈迹斑斑的铁桌上,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刺耳,打破了室内的寂静。
帽檐下,他的眉眼笼在阴影里,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。
顾平安死死盯着那抹银光,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,如同濒死的兽发出的哀鸣。
紧接着,她突然疯狂地笑起来,笑声里混着哭腔,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激荡:
“原来你还记得它……我戴着它去文工团,带着它上台表演,戴着它去你家……就是盼着有一天你能记起……”
“对我来说,它毫无意义!”
傅寒洲紧紧地盯着她,语气冷得能结出冰来。
“哈哈哈……毫无意义,我那么多年的痴心都喂了狗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顾平安的笑声充满绝望,如同一把把钢针,扎进每个人心里。
秦盈看着癫狂的她,突然明白,顾平安为何从不炫耀这个东西。
这枚胸针不是底气,而是她摇摇欲坠的自尊——她不愿承认,这场长达数年的守望,不过是一场无人回应的独角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