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死寂无声。
他忽然压低声音,军功章在阳光下刺目耀眼:
“想动烈士遗孤?”
顿了顿,目光扫过保卫科方向:
“先问问我这身军装左胸的七枚勋章答不答应!大大小小的战役,哪一枚不是用命换的?”
半小时后,傅启勋的副官匆匆走进医院,在走廊拉住小成低语。
秦盈端着换药盘经过时,听见“老枪”“担责”几个碎片般的词。
她握着钢笔的手顿在半空,眼眶泛红。蓝黑墨水在《军区条例汇编》上洇开小点——那是傅寒洲反复研读无数次的47条。
她的目光渐渐模糊,第47条的红蓝圈痕在她眼前渐渐放大成一道亮眼的弧光。
原来傅启勋的“老枪”,从来不是兵器,而是他坐在主位时肩章上的金线,是傅寒洲为她圈条例时渗血的绷带,是整个军区对“烈士遗孤”四个字的无条件扞卫。
墨水滴在“秦盈”二字旁边,晕染成小小的盾牌形状——她忽然明白,傅家父子为她筑起的壁垒,比任何枪械都坚固。
那些曾让她恐惧的军事术语,如今都成了保护她的铠甲:条例是盾,勋章是剑,而他们的信任,是永远上膛的子弹。
*
暮色如墨,缓缓浸染病房。
傅寒洲半靠在床头,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保卫科留下的《调查记录》,目光死死盯在“匿名举报”四字上。
纸张边缘被他摩挲的微微发皱,他忽然抬眼,看向窗边正低头看书的秦盈。
暖黄的光晕将她的身影一分为二,一半浸在光明里,一半隐入他身侧的阴影中。
傅寒洲嗓音低沉,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:
“你说,谁会举报你呢?”
书页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秦盈的指尖停在手术示意图上,这个问题她早已反复思量过。
可会做手术这个事,目标实在太大,她实在想不出确切的怀疑对象。
她合上书,张主任手术中途突然离场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:
“他们说你没救了。”
回忆起当时的场景,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。
傅寒洲扫过满是批注的手术记录,无意识地继续摩挲着纸张边缘:
“但有人对‘没救了’这三个字,比我更敏感。能精准点出手术问题的人,要么当时就在现场,要么对军区医疗体系了如指掌。”
他注视着秦盈逐渐紧张的神情,朝她伸出手:
“过来。”
秦盈起身坐到床边,瞬间跌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傅寒洲盯着匿名信上的“特务”二字,猛地握住她的手,指腹轻轻抚过她掌心的纹路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:
“第一个可能——医院有人觉得你这场手术是‘胡闹’,打了所有军医的脸。”
“打了所有军医的脸。”
窗外传来警卫换岗的脚步声,秦盈捏紧钢笔:
“第二个可能……顾平安之前举报过我拉小提琴。”
“她在看守所。”
傅寒洲声音骤冷,喉结上下滚动:
“戴着手铐,怎么投信?”
秦盈想起顾平安被押走时怨毒的眼神,继续说:
“第三种可能……”
傅寒洲握住她的手忽然紧了紧。
“那就是跟顾平安有关的,她的父母会不会觉得,是你害得他们女儿入狱?所以……总得做点什么?”
病房陷入死寂,只有输液管偶尔冒出气泡的声响。
傅寒洲忽然轻笑出声,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:
“不过没关系,不管是谁——”
“什么?”
他拽过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。
“我的命是你救的,这就是最好的证据。”
走廊传来小成的脚步声,傅寒洲猛地挺直脊背,却扯动伤口渗出鲜血。
“小成!”
他扬声唤人,顺手将秦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。
“去办三件事:一, 拿会诊记录原件,查谁泄露了手术细节;二,取顾平安上次的举报信存根,比对匿名信笔迹;三,调顾振华的电话记录,查他是否联系过保卫科。”
小成敬礼时,目光忍不住落在傅寒洲渗血的绷带上:
“团长,您的伤口需要换药——”
“先执行命令。”
傅寒洲扯掉输液管,军装纽扣崩开两颗,露出底下稍显苍白的皮肤。
“今夜必须有结果。”
“是!”
小成两脚一并,郑重敬礼,快步离开。
秦盈握住他冰凉的手,触到掌心密密麻麻的冷汗。
“你在强撑。”
她轻声责备,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按在胸前,声音低沉:
“我撑得住。”
他低头时,军帽檐阴影遮住眼底暗涌。
“但如果查出来是顾家人……”
他冷笑一声,寒意四溢:
“我会让他们知道,动我的人,要付出什么代价。”
午夜三点,白炽灯散发着冷光。
傅寒洲捏着小成带回的三份调查报告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,绷紧的姿态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。
他将三份调查报告推到秦盈面前,牛皮纸袋上“查无实据”的红章格外刺目。
“会诊记录密封完好,医生们联名证明,你的技术‘值得尝试’。”
他声音沙哑,指尖敲了敲第一份报告:
“没人举报。”
秦盈攥紧病历夹:
“顾平安呢?”
“看守所所长说她戴着手铐,连笔都握不住,笔迹也对不上。”
傅寒洲扯开军装纽扣,露出腹部渗血的绷带:
“第二份报告,排除。”
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,秦盈忽然想起顾平安被捕时的尖叫:
“顾振华夫妇呢?”
“警卫员证实,他们这三天都在家里。”
傅寒洲晃了晃第三份报告,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:
“第三份,也排除。有意思,我们被耍了。”
秦盈蜷缩在床边,若有所思:
“会不会是保卫科自己搞的鬼?”
“不可能!”
傅寒洲抽出报告放在床头柜上:
“他们没胆子动军区司令的儿子。不过,顾振华夫妇没来看我,却在查手术记录,但是也没有下一步动作,这个也很奇怪。”
秦盈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:
“傅寒洲,你说有没有可能……”
话未说完,就被傅寒洲突然吻住,这个带着硝烟气息的吻霸道又炽热,直到他因伤口扯动闷哼一声,才缓缓松开。
他笑得温柔,指腹擦过她唇角:
“不管是医生、顾平安,还是她父母……”
他摸出配枪塞进她掌心,枪管还带着体温。
“在我这里,你永远有免死金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