挂掉步话机,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科长:
“在作战处的同志到来前,还请各位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他转头看向呆立在一旁的护士:
“去叫警卫连小成过来,加强特护病房的守卫。”
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秦盈同志是这次参与抢救的重要成员,若敢随意带走,就按妨碍军务处理。”
秦盈望着他握对讲机的指节泛白,突然想起他每日在病房吃痛的下床练习——原来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绷带,都是他为今天攒下的底气。
王科长是带着命令来的,如今看到傅寒洲态度强硬,面上带了丝为难:
“傅团长,我们也是照章办事!”
“照章办事?”
傅寒洲转身时,军帽檐下的眼神让调查员们后退半步。
“等你们学会在战场上把命交给队友,再来和我谈流程。”
气氛有些僵硬,却听魏卓澜突然开口,目光却像毒蛇般盯着王科长。
“宣传部就上次的军区汇演,傅司令要给她发‘军民协作勋章’。你这是要和司令部对着干?”
他每说一个字,声音就加重一分。
王科长的钢笔在纸上晕开墨团,看看傅寒洲染血的绷带,又看看魏卓澜似笑非笑的脸,终于咬牙合上记录本:
“今日先到这里,但调查不会终止!”
他推了推眼镜,钢笔狠狠地戳在“特务”二字上:
“秦盈同志,这绝不会是一场误会。”
说罢,带着人转身离开了。
魏卓澜望着王科长远去的背影,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攥紧,腕上的手表在阳光下闪过刺目的冷光。
他转头看向秦盈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——那笑意未达眼底,反而让瞳孔深处泛起猩红的暗火。
“寒婷还在等你。”
傅寒洲揽紧秦盈,语气带着胜利者的从容。
魏卓澜的目光扫过秦盈被傅寒洲搂住的腰肢,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。
他转向傅寒婷时,瞬间换上温柔神色:
“走吧,别让你哥累着。”
经过秦盈身边时,他突然顿住脚步,压低声音道:
“秦盈同志的手,不该只用来洗碗。”
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畔,却在傅寒婷疑惑抬头的瞬间,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。
傅寒婷小跑着跟上:
“魏老师,你刚才和王科长说什么?”
魏卓澜低头看她,眼神却越过她的头顶,死死盯着秦盈的背影。
他轻轻拍了拍傅寒婷的手,声音平静得可怕:
“没什么,只是提醒某些人……别碰不该碰的东西。”
他转身时,中山装下摆扫过走廊的金属栏杆,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——像极了他心底快要绷断的那根弦。
脚步声渐远,走廊上只剩他们二人,傅寒洲的身体突然重重栽进秦盈肩头。
秦盈环住他颤抖的腰,触到一片潮湿黏腻。
他染血的绷带几乎浸透军装,呼吸灼热地喷在她颈侧:
“扶我……回病房。”
她看着傅寒洲苍白如纸的脸,想起魏卓澜临走时的话语,心中泛起一丝涟漪。
午后的白炽灯照在床单上,将两人的影子拉成细长的刀形,傅寒洲染血的绷带在光影里泛着军属般的冷色。
回到病房,秦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,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,心猛地一揪。
“别担心。”
傅寒洲虚弱地扯出一抹笑,想要抬手触碰她的脸,却没了力气。
刚刚他是硬撑着出来,对抗保卫部的人,在那些人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。
“你怎么那么傻!”
秦盈红着眼眶,轻轻握住他的手,贴在自己脸颊上:
“我只怕晚一秒,你就会被他们带走了!”
傅寒洲虚弱地扯了扯嘴角,想要露出一个笑容,却因牵扯到伤口而微微皱眉。
“你要好好养好伤,有你在,我什么都不怕。”
秦盈的眼泪掉下来,落在他手上。
他伸手握住秦盈的手,将其紧紧贴在自己胸口,感受着那温暖而有力的心跳。
秦盈打来热水,细心为他擦拭身体,换去带血的衣物。
傅寒洲看着她忙碌的身影,心中满是感动和安心。
有她的陪伴,他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。
因为中午保卫科的人来过,医院里都传开了。
秦盈下午去洗碗的时候路过护士站,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:
“听说她会给人洗脑,不然傅团长怎么用命护着……”
“那可不,小小年纪竟然会做这么复杂的手术,傅团长的救命恩人,不得护着……”
“可是看着真不像是会做手术的……”
“说的是呀,要不都惊动保卫科了……”
秦盈扭头看了他们一眼,交头接耳的护士忽然闭了嘴,开始装模作样的忙碌着。
晚上,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,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,仍是心有余悸。
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亮窗头那本《军区条例汇编》。
难怪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,剩下的时间都在努力撑着研读这本书。
就是想找个正当的理由堵住那些人的嘴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正要起身查看,就见傅寒洲抬手制止她。
等他出了病房,她透过门缝看去,傅寒洲正和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人低声交谈。
借着走廊的灯光,她认出那个人是傅启勋的副官。
两人表情严肃,不时地向病房张望。
第二天清晨,秦盈在走廊里遇到了傅寒婷。
她眼圈泛红,欲言又止:
“嫂子,爸说今天要召开紧急会议……讨论关于你的事。”
她握住秦盈的手:
“你别担心,我哥和咱爸一定会保护你。”
没过多久,军区大院里忽然忙碌起来。
秦盈站在病房的窗户前,看着一辆辆军车驶过。
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医匆忙离开。
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在空中打着旋儿,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。
部队军区会议室气压低得惊人,一个个军官纷纷落座,气氛凝重。
关于秦盈手术技术引发的争议,被摆到了会议桌上。
傅启勋坐在主位,猛地拍桌,茶杯跳起三寸高,头顶的日光灯被震得微微晃动,发出“滋滋”的电流声。
“听说有人想借题发挥?质疑小秦同志的技术?他父亲是救过我命的烈士!当年他在战场上冒着枪林弹雨把我背出来,现在女儿用手术刀从阎王手里抢人----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革命本能!”
会议室后排突然传来文件夹滑落的轻响。
傅启勋的话音戛然而止,他的脊背瞬间绷直,目光如刀剜向顾振华,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撇了撇,随后拿起桌上的搪瓷杯,仰头将凉茶一饮而尽,喉结剧烈滚动。
他猛地把搪瓷缸重重砸在桌上,震得文件哗啦啦作响,双手撑桌向前倾身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:
“战场上,子弹可不管什么先例!”
停顿半秒,右手突然指向远处某军官,食指在空中重重一戳:
“她能把寒洲从鬼门关拽回来,就是天大的功!”
他直起腰,缓缓扫过众人,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顾振华身上,冷笑一声,从兜里掏出烟盒重重拍在在桌上:
“今天敢猜疑功臣遗孤,明天就没人敢在前线拼命----她的操作,我傅启勋一人担责!有意见的,站出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