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我不喜欢你
苏丹神态轻松又自信，细细打量着这位戴着面具的邪恶毒蛇选定者。这是个值得合作的强者。来之前他就做过调查，自认为对眼前这人有所了解。
作为选定者，他自然会体现出所侍奉神明的一些特质。由于关于始祖本身的信息有限，苏丹便转而研究他的神明以及这位神明掌管的教团。他研究了教团的习俗和精神信仰，他们的标志以及基本的情感倾向——或者说缺乏情感倾向。这个教团似乎更强调每个人掌控自己的命运，道德评判则基于个人的实力。欺凌比自己弱小的人并非罪过，而是一种权利。在这个新世界里，苏丹要找到一个与自己契合的、有价值的合作伙伴并非易事，但他相信这位选定者是他最好的机会。
坦诚相待无疑是最佳策略。谎言终究会被拆穿，半真半假的话只会冒犯到毒蛇的选定者。众所周知，毒蛇是个直来直去的神明，他的教团也崇尚有话直说，不绕圈子。
苏丹对杰克关于奴隶制的质疑感到有些惊讶。据他所知，在那个教团里，奴隶制是很常见的。如果选定者没有几个奴隶——或者至少是类似奴隶的仆人，那才是荒谬的。因此，他决定坦诚相见，在此基础上进行谈判。即便没有别的，他也相信选定者会更看重利益，而不是一些小的分歧。
不过，这其实根本不用担心。据苏丹所知，邪恶毒蛇教团里有不少虐待狂，那么作为选定者，他难道不会是其中最厉害的那个吗？尽管如此，苏丹觉得杰克应该也乐于欣赏这场“表演”。
因为苏丹知道自己就很享受。
杰克低头看了看那名女子，又抬头看向苏丹。此刻，他心里对是否该相信这人的话拿不定主意，一半信一半不信。不过，这人的话也有一些证据支持。
杰克刚才喝下的那种毒药可不容易制作，远非易事。要学会制作这种毒药，不仅需要大量的练习，还得耗费不少时间。当然，也完全有可能是苏丹为了其他目的，让那女子学会配制这种毒药的，所以他才觉得这事真假参半。而且，只要向圣多摩核实一下，这人的谎言就很容易被揭穿。一个接近d级或者已经是d级的人，肯定会留下一些记录。
那么，假设这个故事是真的。去他的加比。杰克本会杀了她，但他也明白，对有些人来说，监禁甚至当奴隶也比死了强。不过，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。
最终，杰克选择假定这人说的是实话——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人特别值得信任，而是因为目前这样做最省事。他这么做也没什么损失，如果这人被证明是在说谎，他随时可以采取更致命的手段。
但是……有一件事。
杰克直视着苏丹，与他对视着说道：“我不喜欢你。”
如果这人想要一场坦诚的对话……杰克会坦诚相待。
“我不是说有点不喜欢你。我的意思是，我在考虑是现在就杀了你，还是继续听你说这些可能是废话的东西。但我现在先迁就你一下。我把话说明白：我不喜欢奴隶制。我知道，这很令人震惊。那么，你要给我一个什么理由，让我不现在就杀了你呢？你留着这些奴隶有什么目的？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，一了百了？难道你这么软弱，需要强迫一群奴隶来保护你？”
苏丹看着杰克，显然对他的反应有些震惊。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困惑的神情，好像杰克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。杰克真心好奇这人会给出怎样的辩解。
“这……可完全不是我预想的反应。看来我犯了些严重的错误。”苏丹说着，拿出一个药水瓶递给那名女子。
她立刻接过，一饮而尽。很快，她平静下来，呼吸也变得平稳。她退到一旁，加入另外三名女子的行列，还怪怪地看了杰克一眼。
“不知为何，我原以为你会喜欢那样。难道我对邪恶毒蛇教团以及原初生物本人的了解错得这么离谱吗？”这可不是反问句。
“我不是教团的一员，至少没有正式加入，而且我也不是邪恶毒蛇。”杰克简短地回答道，“我他妈完全不明白，你为什么会把他们的信仰安在我头上。我是我，他们是他们。”
好吧，他知道苏丹为什么会这么做——这是可以理解的，但他也乐于拿这个自负的家伙开涮。
“真奇怪。”苏丹承认道，解开了燕尾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。他出了点汗，那几名女子也很紧张，因为杰克正盯着她们的主人。
“我不是非要他们不可，但我也不觉得杀了他们有什么好处。”苏丹争辩道，“杀了他们，除了能得到一些经验值，他们的价值就归零了。这也抹杀了他们未来可能带来的价值。就算我们不考虑他们的战斗力，让他们成为工匠也更好，不是吗？我不是说把他们当奴隶是个完美的解决办法，但我认为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要好。即使他们可能罪有应得。”
杰克不得不承认，换做大多数人可能就退缩了。但显然，苏丹能达到现在的等级，可不是靠退缩和软弱。他选择直面杰克。
“没错，当然，折磨他们也是合理惩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对吧？”杰克讽刺地问道，“我敢肯定，这和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毫无关系。”
“我理解你的评判。我们人类往往根据自己的意图来评判自己，却根据别人的行为来评判别人。我的话或辩解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，所以我也懒得试图说服你我是对的。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喜欢折磨别人的疯子、一个正义的英雄，或者介于两者之间的任何形象。只要知道我对你和你的同伴都没有恶意，而且我对控制别人是很挑剔的。”
“对于一个仅仅因为自己是个虐待狂，就随意决定别人生活的人来说，你这话说得可真好听。”杰克冷笑道，“我猜你也没什么好理由，你只是喜欢控制别人。这是你获得真正权力感的唯一方式吗？”
“啊，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分歧。我确实给了他们一个选择。一个你似乎不愿意给的选择。这很有意思，不是吗？是给某人死亡或当奴隶的选择更好，还是直接杀了他们，不给他们任何选择更好呢？”他笑了，“而且，这个选择一直都在。我不限制他们伤害我，只是伤害我会启动他们的死亡倒计时。如果他们能在规定时间内杀了我，他们就都能活下来。如果失败，他们就得死。很刺激，你不觉得吗？这能让我保持警惕。遗憾的是，他们四个都太胆小了，不敢来杀我。谁知道呢？如果他们一起动手，说不定还有机会。”
杰克皱起了眉头，越发不确定这人说的是不是实话。但是……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说的是真的。当然，他是个虐待狂混蛋，但至少他在这件事上很坦诚。这并没有让杰克对他的厌恶减少，只是让杰克继续这场对话。不过，他确实有一个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。
“你说过要释放他们……你真的能做到吗？据我所知，一旦有人被奴役，他们基本上就会与某个人灵魂绑定，主人死了，奴隶也得死。”这一点，他确实很好奇。
他看到旁边的几名女子微微动了动。她们可能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对话，担心苏丹在释放她们的可能性上骗过她们。如果他真的骗了她们……好吧，杰克知道谁马上就要死了。
“你说的那种方法是将别人束缚在身边最有效的方式。有效，但也有局限，就像你说的那样。这是一种完美的单向束缚，有很多好处，但也有很多限制。其中一个限制就是无法彻底释放别人。我用的不是那种方法。相反，我用的是更常见的借助媒介的方法。我用这个。”苏丹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，“这个笔记本里有契约，而且是与我灵魂绑定的物品。如果我死了，这个物品就会消失，这样她们就会被释放。或者，我也可以选择解除契约，这也会让她们获得自由。”
杰克没等苏丹示意，就探身拿起了笔记本。苏丹甚至没有反应，而那几名女子则稍微靠近了一点。也许是在寻找机会做点什么。杰克知道，如果自己处在她们的位置，早就试图杀了苏丹了。好吧，他永远不会处在她们的位置，因为说到底，奴隶契约必须是自愿签订的。他从一开始就绝不会签订这样的契约。
他打开笔记本，发现所有页面都是空白的。他试着撕下一页，很顺利地撕了下来。接着，杰克瞥了苏丹一眼，然后用炼金术火焰把那页纸烧掉了。这是假的吗？不……它只是不是一件“真正的”物品。
苏丹又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笔记本，放在桌子上。没等别人说什么，他翻开一页，一份契约露了出来。
“请看，这就是她们所签的契约。”苏丹说着，往后靠了靠，给杰克留出空间。
杰克快速浏览了一下，很快发现这份契约证实了苏丹之前所说的很多内容。契约规定，未经他的许可，她们不得随意杀人；她们必须保护他免受伤害，并且要待在他身边，除非得到离开的许可；最后，只要不与前两条规则冲突，她们可以保护自己。契约里没有关于释放她们的条款，也没有其他特别的规定——甚至没有规定她们必须服从他的所有命令。
“那么，其他的条款呢？”杰克看完后问道。
“就这些。唯一没有明确规定的，是这类契约本身所附带的一些规则。比如我有权在任何时候杀了她们。当然，这种死亡不是瞬间的。我估计大概需要十分钟，只要她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杀了我，就没事。啊，还有，如果她们的等级超过了我。那就意味着我失去了控制她们的能力。我相信还有其他的方法。毕竟，多元宇宙有无穷的可能性，不是吗？”苏丹面带轻松的微笑解释着这一切。他还在出汗，但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。
“那她们为什么不说话呢？”
“我让她们别说话。除了害怕遭到报复，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们。她们也可以无视我的所有命令。顺便说一句，这种情况还没发生过。”他的笑容更灿烂了。
“现在我们又回到折磨的问题上了。假设你做的一切都是合乎逻辑、说得通的。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，但我们先这么假设。那折磨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觉得这样能让她们改过自新吗？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？这真的有用吗？”杰克转向那几名女子，指着其中一个说道，“你，回答这个问题。不，别看着他。是我在问你。”
他指的那名女子拿着一把弓。这也是他选她的原因。他问完后，她看了苏丹一眼，但杰克很快让她把目光转回到自己身上。
她犹豫着要不要说话，最后终于脱口而出：“他在说谎！我们什么都没做错！我们是无辜的，是他强迫我们为他工作！他让我们做可怕的事情……折磨我们……求求你！我求求你！救救我们！”
好吧，这没什么用，杰克听着她的恳求心里想。另外三名女子听到她的叫喊，显得有点震惊，而且很奇怪，她们点头表示同意的速度很慢，甚至有点过于热情。他觉得这事儿有六成可能是她在说谎，说自己无辜，四成可能她真的是个受害者。不管怎样，这对杰克来说关系不大，他主要是想确认她们能自己思考、自己说话。显然，她的爆发是苏丹不喜欢也没想到的。事实上，苏丹皱起了眉头，脖子后面的汗水表明他又变得相当紧张了。
“不用说，她在说谎。”苏丹说，“请你去圣多摩核实一下。在你确认之前，我恳请你暂且相信我。我愿意把这件事说清楚，如果你愿意，我甚至可以把释放她们作为谈判的一个条件。你考虑一下吧。
“但我们继续讨论这个问题。我释放了她们。然后呢？你杀了她们？指望她们改过自新？让她们离开，到别的地方去捣乱？耗费大量的资源把她们关起来？我希望你能明白，这里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。我只是选择了对我最有利的解决办法。这最终是出于我的自私吗？是的。d级强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。这四个人太有价值了，不能仅仅因为一些理想化的信念就杀了她们。在我看来，她们现在的处境是基于她们自己的选择，也是基于我的选择。我选择让她们当奴隶，她们选择了奴隶制而不是死刑。这都是选择，就像你现在可以选择杀了我，释放她们。我怀疑我赢不了，而且如果你想的话，你可以杀了我们五个人。那将是我的误判和错误。就这样丢了性命会很遗憾，但我也只能怪我自己。”苏丹叹了口气。
杰克往后靠，思考着这些话。他杀了他们所有人，这样做对吗？可能不对。也许吧？但公平地说……说实话，他其实也不太在乎。如果对自己完全坦诚，他本来就不太在乎释放奴隶这件事。在他眼里，不管他们是否无辜，他们都已经是软弱的失败者了。因为有一点是肯定的，无论如何……他们选择了奴隶制而不是死亡。这一点本身就让他讨厌他们。
那么，杀了他们他能得到什么呢？除了能偷点他们的东西，几乎什么也得不到。即便如此，杰克知道大多数商人都有空间储物的技能。这意味着抢劫他并不是个好选择。他能得到一艘船和他们身上的东西。也许有点用……但作用不大。与此同时，一个d级商人能提供很多东西……
最后，杰克做了唯一合理的事。
他抬起手，发射出一道奥术魔力，穿过了包围着他们的屏障。这道魔力在屏障上打开了一个通向外界的洞，这个洞试图自行愈合，但由于魔力的破坏性而无法愈合。有趣的是，苏丹和那几名女子都做好了拿起武器的准备，好像他们想一起战斗。这些懦夫宁愿继续当苏丹的奴隶，也不愿面对死亡。
不管怎样，打开这个洞的目的很简单。
一个绿色的身影飞了进来，带着一声小小的、不满的尖叫落在了他的肩膀上。跟在西尔菲后面的是米兰达、尼尔和赛拉斯。
拿不定主意的时候……就让别人来想办法吧。
“苏丹先生。”米兰达走进来说道，“久闻你的大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