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网络上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复杂。除了赞誉,也出现了不少质疑和嘲讽。有人批评《锦绣刀》等作品“挂羊头卖狗肉”,“打着武侠的幌子搞文化科普”;有人觉得“色谱侠”之类的Up主是“蹭热度”、“故弄玄虚”;更有人直接攻击《新武侠》编辑部“抛弃武侠根本”、“哗众取宠”。
面对这些声音,年轻编辑小林有些沮丧。周硕却只是笑了笑,对编辑部的同仁说:“这说明我们的尝试真正进入了公共视野,引发了讨论。有争议是好事,怕的是无人问津。我们要做的,不是去争辩孰是孰非,而是继续拿出更有力量、更好看的作品。时间会证明一切。”
现实的另一面是,并非所有非遗传承人都对此抱有热情。编辑部组织的一次采风活动中,一位年逾古稀的皮影戏老艺人,面对前来“寻找灵感”的作者们,态度颇为冷淡:“你们写你们的,我演我的。你们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,跟我这手上的老茧没关系。这东西,能当饭吃吗?能传下去就不错了。”
这番话像一盆冷水,让众人清醒地认识到,文化的传承与文学的书写之间,存在着天然的隔阂与现实的温差。理想主义的热情,需要尊重现实的沉重与质朴。
风雨楼的茶桌上,讨论的氛围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务实和深入。
“看来,我们之前想得有些简单了。”虬髯客叹口气,“光靠写故事,改变不了太多。”
西山客赵老先生却道:“不然。故事虽不能直接解决传承的困境,但它能播下种子,能改变风气,能吸引更多目光投向那些默默坚守的角落。就像那位老艺人,他或许不关心我们写了什么,但如果因为我们的作品,有更多年轻人愿意买票去看一场皮影戏,或者有孩子因此对这门手艺产生了兴趣,那就是意义所在。”
周硕点头赞同:“赵老说得对。我们的定位,应该是桥梁和放大器。连接传统与现代,连接技艺与人文,并将那些微光放大,让更多人看见。我们不能包打天下,但可以成为这股潮流中的一股积极、清醒的力量。”
他们调整了策略,不再追求表面的轰轰烈烈,而是转向更深度的挖掘。他们鼓励作者与传承人建立长期联系,创作更能反映其真实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的故事;他们与龙城大学合作,设立“新武侠”创作基金,资助有潜力的青年作者进行扎实的田野调查;在杂志内容上,他们也重新平衡了传统武侠与新派探索的比例,并加强了文学性的要求。
日子在摸索、调整和坚持中悄然流逝。虽然不再有爆炸性的热搜,但《新武侠》杂志的订阅量稳步上升,读者群体明显年轻化和高知化。“非遗新传”专栏的作品质量越来越高,甚至吸引了主流文学界的关注。一些高校中文系开始将相关作品作为“当代文学与文化现象”的案例进行研究。
又一个午后,周硕和虬髯客站在风雨楼外,看着西湖上氤氲的水汽。
“老周,有时候觉得挺累的,方方面面都要顾及。”虬髯客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疲惫。
“是啊,”周硕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,“但你不觉得,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路,虽然慢,却更踏实吗?真正的江湖,从来不是快意恩仇的童话,而是在各种力量的博弈、妥协与坚持中,蜿蜒前行的现实。”
他们看到的,不再是一个被浪漫化的、无限广阔的“江湖”,而是一个在现实土壤中,需要不断耕耘、适应、甚至抗争,才能让其枝叶稍显繁茂的“文化生态”。这条路注定漫长,但方向,似乎越来越清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