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子菡走到白板前，拿起笔，动作流畅而自信。
“我想以明清时期‘文人书房’为灵感核心，但不止步于纹样和形式的挪用。我梳理了从文徵明到董其昌等十二位明清文人画家的作品，提取了他们笔墨中的‘气韵’特征，并与当代抽象表现主义做了对比分析。”
白板上很快布满了时间线、对比图和分析要点。
程子菡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个观点都清晰有力，“比如，我们可以将八大山人画作中那种‘孤傲冷逸’的笔墨情绪，转化为面料上的特殊肌理处理；将徐渭狂草中的‘酣畅淋漓’，通过不对称剪裁和动态褶皱来表现。”
她调出平板电脑上的设计草图，“我已经和任蓓的团队开了三次视频会议，这是她们根据我的分析做出的初步设计稿。我们还计划与苏富比拍卖行合作，借展三件明代文房清供真品，在发布会现场打造一个沉浸式空间——”
“等等，”楚诗琪听得目瞪口呆，“子菡，这些都是你这两周搞定的？”
程子菡笑了笑，那笑容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光芒，“其实很多资料和想法我早就积累了很久，只是以前觉得这些没什么用。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平台，自然就要全力以赴。”
顾听晚翻看着手中的企划案，眼中露出赞赏，“专业度很高，商业逻辑也清晰。苏富比那边，需要我帮忙打招呼吗？”
“暂时不用，”程子菡摇头，“我通过伦敦读书时的教授联系上了他们在亚洲区的负责人，已经约了下周三见面。我想先自己试试，如果实在不行，再请你出马。”
“好。”顾听晚合上企划案，“那就按你的节奏来。不过作为‘霓裳’的老板，我对这个方案很满意。如果执行到位，这会是‘霓裳’走向更高艺术层面的重要一步。”
程子菡眼睛一亮：“真的？”
“我从不在专业问题上说客气话。”
顾听晚站起身，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窗外云卷云舒，“子菡，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场，恭喜你。”
楚诗琪也凑过来，拍拍程子菡的肩膀，“厉害啊程总！以后我就靠你养了！”
三人都笑起来。
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室内，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程子菡走到顾听晚身边，轻声说：“听晚，谢谢你。不只是谢谢你的帮助，更是谢谢你让我看见——原来我也可以有这样的可能。”
顾听晚侧头看她，“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。我不过是推了你一把。”
“不只是一把，”程子菡摇头，“你给了我一个新的世界。”
这时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。
助理探进头来：“程总，您预约的客户到了。”
程子菡立刻恢复专业姿态，“请到会议室稍等，我马上来。”
她转向顾听晚和楚诗琪，略带歉意，“是第一单私人客户，一位收藏家想让我为他即将拍卖的一批书画做价值评估和策划。”
“快去忙，”楚诗琪挥挥手，“程总现在可是大忙人！”
程子菡匆匆离开后，楚诗琪瘫在沙发上，感慨道：“晚晚，你有没有觉得，子菡整个人都在发光？”
“她本来就会发光，”顾听晚看着程子菡在会议室里与客户交谈的侧影，“只是以前被太多东西遮盖住了。”
楚诗琪沉默了一会儿，忽然说：“其实我有点羡慕子菡。”
“嗯？”
“她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，而且做得这么好。”
楚诗琪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，“我呢，好像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想做的。家里也不指望我有什么成就，反正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在家呆着，安安稳稳就行。有时候我在想，我的人生是不是太……没意思了？”
顾听晚在她身边坐下，“每个人找到自己节奏的时间不一样。子菡是被逼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境地，而你还不需要面对那种压力。这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但我想做点什么，”楚诗琪坐直身体，“不一定非要多大的事业，但至少……能像子菡这样，提起自己的工作时有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。”
顾听晚看着她，“你有兴趣的话，可以多来工作室帮忙。子菡这里刚起步，很多杂事需要人处理。你不是投资了吗？做股东也不能完全当甩手掌柜。”
楚诗琪眼睛一亮，“对哦！我可以来给子菡当公关顾问！别的不说，魔都这些大大小小的活动、派对、人脉，我可比谁都熟！”
“那就去做。”顾听晚微笑。
两人又坐了一会儿，见程子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会议，便没有打扰，悄悄离开了工作室。
电梯下行时，楚诗琪忽然问：“晚晚，你说子菡的事业做起来后，程家还会逼她嫁贺聿风吗？”
顾听晚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跳动，语气平静，“如果‘菡韵’能在一年内做出亮眼的成绩，如果程子菡这个名字在艺术和高端商业圈有了足够的分量，那么她在程家眼中的价值就会彻底改变。到那时，不是程家逼她嫁谁的问题，而是贺家配不配得上的问题。”
楚诗琪瞪大眼睛，“这么厉害？”
“高端艺术品顾问是一个极其依赖专业信誉和个人品牌的行业，”顾听晚解释道，“一旦子菡建立起权威，她能为程家带来的将不只是钱，还有文化资本和社会声誉。这在顶级圈层里，有时比商业利益更珍贵。”
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，顾听晚的司机已经等在车前。
“所以，”顾听晚拉开车门前，回头对楚诗琪说，“我们现在要做的，就是支持她把这条路走稳、走宽。剩下的，交给时间和她的能力。”
楚诗琪重重点头，“明白了！我这就回去想想怎么给工作室拉资源！”
车子驶出停车场，汇入魔都午后繁忙的车流。
顾听晚靠在后座，打开手机，看到程子菡发来的消息，「客户很满意，签了一年的顾问合同。第一笔收入到账了！今晚我请客，庆祝工作室开张！」
她微微一笑，回复：「好，地点你定。」
放下手机，顾听晚望向窗外。
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。
她想起程子菡在白板前自信讲解的样子，想起楚诗琪说“我想做点什么”时眼中的光。
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，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、蜕变。
而她，也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，带着他们，走向更广阔的世界。
车子转过街角，远处的外滩华灯初上。
新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