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哭啦。”
跟以往全然不同的发展，让关又夏呆愣在原地，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。
眼泪却不能说停就停，依然沿着她的脸颊一滴接着一滴地滑落。
许如曼想给她擦一擦，但看着自己沾血的衣袖，又觉得还不如不擦。
“你别因为我的死耿耿于怀，我根本不怪你，我也不生气，我没关系的。”
看着许如曼认真的表情，听着它真诚的语气，关又夏喃喃道：
“我也太敢想了……”
被原谅什么的，她当然幻想过。
但没有一次梦到过，她就明白，这根本是痴心妄想。
难道是她最近承受的精神压力到达了极限，大脑为了自救，终于安排了一次好梦吗？
许如曼：“这是真的，你不是在做梦……也不对，虽然你是在做梦，不过我是真的许如曼，不是你的想象……”
一看关又夏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。
“你不信的话，等你醒来了，你去508号房，那里住着一位姓姜的女士，她可以证明这是真的。”
关又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。
这个梦会不会太真实了点？具体的房间号都出来了？还有不认识的第三者出现？
今天睡前508这串数字和姜这个字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吗？
印象中……没有印象呀！
许如曼笑了，又给她讲了很多现实里的事情，“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？”
“你、你你你……”
关又夏震惊了，不敢置信地盯着它看了又看。
怎么说呢就……她虽然老是做噩梦，梦里清一色也都是死去的许如曼在对她表示怨恨。
可当许如曼的鬼魂真的出现时，她还是很难一下就接受这个设定。
一时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该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……
“总之，你醒来去508号房就对啦。”
许如曼也不指望能在虚幻的梦境里彻底说服关又夏了。
“我来找你，就是想跟你说，我的死跟你完全没有关系，那不是你的责任，你不需要为此负责。”
“车是我主动让的，又不是你逼着我给你的，说不定我就是命里有这一劫，坐哪辆车我都得遇到车祸呢。”
“我更没有想过，为什么死的是我而不是你这种事，绝对没有。”
许如曼犹豫着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。
“我啊，其实是死是活都无所谓。”
至少活着的时候，它从来没有想过寻死，或者说想过但没有一次付出过行动。
死了之后，它也没有不甘心，没想着向天再借五百年什么的。
它觉着死了也没什么不好。
若是以前的关又夏，定然没法理解许如曼的这种心态。
不过她经过了这一遭，自己都生出过不想活的念头，多少也能共情一点了。
她迟疑道：“你、你活着不开心吗？”
许如曼沉默了一瞬，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不开心吗？
去打卡心动的餐厅，去看想看的电影，去买自己喜欢的衣服，见到自己有好感的人……这些事都会让它开心。
它有在好好工作，也有在休息的时间好好犒劳自己。
生活中不是没有开心的事情。
……可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。
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它总是会想起糟糕的回忆。
它也不想去想，但记忆不受它控制。
“明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……”
却不知怎的，时隔多年还能创飞它。
许如曼记得小学有一次，爸爸带它和弟弟去剪头发，它下车的时候很倒霉地踩到了一坨狗屎。
那时它无助地看向爸爸，爸爸却只是露出厌恶的表情，没有理会它，直接带着幸灾乐祸的弟弟进去理发店。
它被丢在理发店门口不管，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又不敢就这样踩进人家店里，只能在门口傻乎乎地站着。
小学时它就有了太多没用的自尊心，站在理发店门口直想哭。
感觉自己像一条被人嫌弃的流浪狗。
最后是有个理发师终于注意到它，拿着拖把出来，让它把鞋子上沾到的脏东西蹭在拖把上，它才总算从那种窘境中解脱出来。
“我以为那天不会更糟了。”
可并不是。
回家的途中，爸爸把所有车窗打开来透气，许如曼清楚地知道这一行为意味着什么。
它惴惴不安地闭紧了嘴巴，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，心里不停地祈祷着。
但神仙不会眷顾临时抱佛脚的假信徒。
“我自己都闻到了一股臭味，蔓延在车内，令人作呕。”
弟弟夸张地干呕着，大声地说着“好臭啊好臭啊”。
它难堪地低下头，恨不得瞬间回到家，立刻把这双鞋子换下来。
“结果不仅没能瞬间回到家，还走了好长一段路呢。”
爸爸把车停下来，让它自己走回去。
“那家理发店我们家经常去，我记得路。”
可是要开车去的地方，距离实在不算近。
“其实我不想走的，太远了，又是晚上，我其实很害怕。”
不过它更怕爸爸发火，所以还是下车走回去了。
一路走一路哭。
“现在回想起来，也还是很想哭。”
许如曼扯着嘴角，没有掉眼泪。
因为鬼是没有眼泪的。